田滿銅一把奪過田滿杏手中的雞毛撣子,“三姐別打了,咱們得冷靜,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就得想辦法解決,你這麼打一頓有什麼用?”
“滿銅,我要被這個小畜生氣死了,他哪裡曉得鄉下有多少苦?他還以爲是去享福呢!”
田滿杏撫着胸口坐在沙發上,胡定北忙端了一杯水給她喝,田滿杏一口氣灌下一杯涼茶,心裡這才舒坦一點。
“是啊,儂不要這麼生氣,對身體不好!”
胡定北和他老爹一樣,說話也是細聲細氣的,他安撫好妻子後,轉頭問兒子。
“維文,你知不知道你被分去了哪裡?”
“雲南西雙版納,聽說那裡是個極美的地方。”胡維文有點小開心。
“美?美能當飯吃?再美的地方也要儂雙手去田地種出米來吃!”田滿杏冷冷地插嘴。
胡維文撇了撇嘴,沒敢反駁,姆媽就是太現實了,一點都不浪漫,現在的胡維文還是個有點小資情調的上海青年,根本就體會不了柴米油鹽醬醋在人一生中的重要意義。
“雲南那個地方都是強盜哉,以前那裡有很多馬匪的,阿拉醫院有個叫史密斯的醫生就是在雲南被馬匪殺死的,哎喲,我頭暈,喘不過氣來了!”
周雅麗又不行了,靠在沙發上**,胡維文忙又給她抹了點清涼油,田思思看得暗暗好笑,這個周老太太倒是和《傲慢與偏見》裡的班納特夫人很像,只不過班納特夫人的口頭禪是“我的神經又要衰弱了”。
“阿孃,儂那是解放前的事情好不好?現在是新社會,哪裡還有馬匪?”胡維文有些無奈。
“那也說明那裡的人都是很野蠻的,反正我不同意儂去那個鬼地方。”周雅麗索性耍起無賴。
“阿孃,我已經報名了,改不了了!要是不去的話,阿拉一家都要被評爲落後分子的。”
胡家人都嚇壞了,這個時候如果被弄成落後分子是極恐怖的。會影響到孩子的婚姻大事,甚至事業學業。
“我插句嘴,你們也不要把下鄉想得太恐怖,年青人去農村鍛鍊鍛鍊也是可以的。不過地方倒是可以改改,去個有熟人照顧的地方要好點,這樣你們也不用那麼擔心。”
賀學文本來是不想管人家的家務事,只是田思思在他耳邊嘰咕了半天,一定要他出來說這句話。女兒的命令大於天,賀學文只得出這個頭了。
“學文說得倒是有道理,可是阿拉一家親眷都在上海,外頭根本就沒有熟人啊!”
周雅麗先是眼睛一亮,但隨即便又暗了下來,猛地她又道:“要不讓維文也去新疆,那裡好歹還有我大姐的孫囡阿華在那裡,兩姐妹還有個照顧。”
“阿華自己都苦得要死,怎麼照顧維文?”田滿杏反駁。
周雅麗想想也是,覺得頭又暈了。拿着清涼油放在鼻子下面使勁嗅,其他人也都愁眉苦臉地想哪裡能有熟人可以託付,田思思見狀便抓住時機插嘴了。
“三姑,可以讓維文哥去三伯那裡種田嘛,要是有人欺負維文哥,三伯一槍就把那些壞人斃了。”
田思思邊說還邊比了個打槍的手勢,可愛極了,田滿杏和田滿銅眼睛一亮,對啊,三哥在內蒙古烏蘭察布盟。只要讓維文去三哥那裡就行。
見兒媳婦臉上露出笑容,胡耀漢忙問道:“滿杏,儂三哥是在哪裡啊?”
“爹爹,我三哥在內蒙古烏蘭察布盟。他在部隊裡作領導,在當地還是能說上話的。”
“阿爺,我三伯可厲害了,他是那裡的師長,我爺爺說,我三伯要管好多好多人。有一萬多呢!”
田思思帶着點誇張的語氣,並用手比了個大圓圈,她也是故意這麼說的,田滿杏不好說自己家親戚威風,她一個小孩當然沒關係了。
“哎呀,師長哎,滿杏,儂三哥這麼威風怎麼都不跟阿拉說呢?就這樣,讓維文去儂三哥那裡,耀漢,儂下午抓緊時間去找關係,把耀漢弄到內蒙古去。”
周雅麗立刻喜上眉梢,恢復了神采,田思思看得好笑,這個周老太太倒也不是太難相處,說起來就是一個有點矯情的老太太,還十分好面子,不過也挺熱心的。
胡家人都高興了起來,胡定北和田滿杏準備回去繼續燒中飯,胡維文童鞋不樂意了。
“我不想去內蒙古,我要去西雙版納,我都已經報好名了。”
田滿杏一陣火大,到處找雞毛撣子,田滿銅忙把雞毛撣子藏在身後,免得三姐爆脾氣一來,沒輕沒重的。
“維文,小舅得說說你,你不能光想着自己開心,也要爲你阿爺阿孃爹孃想想,你要是去了西雙版納那麼遠的地方,他們在家裡該有多擔心,而且你阿孃身體不好,你就忍心讓你阿孃天天擔心你嗎?”
田滿銅說得十分感性,周雅麗感動得眼淚又要出來了,胡定北也在一旁說道:“維文,儂今天實在是太讓我們傷心了,去下鄉這麼大的事情也不和家裡人商量,自作主張就報了名,這倒也罷了,現在阿拉希望儂去三舅舅那裡,讓家裡人放心,儂爲什麼不要去呢?”
胡維文的面上有了一絲鬆動,田思思忙在一旁添磚加瓦,“維文哥,我三伯那裡可好玩了,那裡有大草原,可以騎馬,還可以每天喝牛奶,還能吃牛肉乾,三伯說等再大一點就帶我去那裡騎馬!”
“是啊,維文哥,你先去,等以後我們去了一道騎馬,多好玩啊!”
田新華也湊熱鬧,他雖然不懂下鄉是什麼意思,不過他下意識地覺得胡維文應該去內蒙古,俗話說有朝裡有人好辦事嘛,有三伯在那裡罩着,胡維文肯定過得有滋有味的。
“維文,我又多句嘴,西雙版納那個地方我是去過的,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美,沒有水沒有電,沒有電話,沒有電影院,去買東西需要走幾十裡甚至上百里路,而且那裡的當地人還很排外,維文,那裡並不是一個適合你生活的地方。”
賀學文淡淡地述說,聲音低沉,但卻很有磁性,也極具說服力,胡維文的神情慢慢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