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穿胸而過。
訾光遠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眼神黯淡,氣息漸至於無。
裴遠面色漠然,隨手拔出了向思刀,哧的一聲,一縷金線掠過,便將訾光遠一條右腿斬了下來。
訾光遠一動不動,死不瞑目的雙眼滿是灰色。
“這麼喜歡裝死,那我就送你去死。”
裴遠冷笑一聲。
他神意籠罩着訾光遠,早就發現在被一刀透體時,訾光遠體內臟腑急劇收縮,避開了要害。
刀鋒一轉,凝成一點寒芒點殺向了訾光遠頭顱。
噗!
本來毫無生息的訾光遠突然睜開了眼睛,暴喝一聲,張口噴出一股白氣,落而成劍,與刀鋒迎面撞在了一起。
尖銳的金鐵交鳴聲響下,刀鋒被擊得上揚一寸,訾光遠雙掌一拍地面,直挺挺躍起。
單足一點,坡地粉碎塌陷之中,宛如沖天炮般朝天飛起。
緊接着訾光遠大腿根部一涼,劇痛涌來,他目光下移,僅剩的一條左腿也拋飛半空。
裴遠身形出現在他身旁,飛騰得比他更高,伸手一抓便扼住了他的脖子,像是拎着一隻無腿的鴨子,足點虛空,乘風御氣,眨眼間返回了碧雲宗內。
此時宗門大亂,無論內圈外層,諸多碧雲宗門人無頭蒼蠅般到處亂竄,人心惶惶,更有不少人見勢不妙,偷偷溜走。
人數太多了,裴遠也管不過來。
帶着訾光遠落入一間偏殿,將其往地上一丟,裴遠手掌按在其頭頂,神意侵襲而入。
搜魂!
一息不到,裴遠便皺起了眉頭,收攝神意入泥丸宮內。
訾光遠的識海有着四層防禦,遠比他預料中更難侵入。
如果說開九竅法開啓泥丸神宮後,能將自身散碎意念收入神宮內,自成一體。
那麼八象體系,合象之後,自身意念就能與周天勾連了,或許內部不如泥丸神宮穩固,卻有着外部強援。
訾光遠乃是四象武人,識海外有着四層防禦,裴遠若是強行進攻的話,自身神意或許也會有損。
畢竟兩者間戰力雖有差距,卻遠沒到天差地別的地步。
不能以最簡單的方式獲取信息,那就只能審問了。
關於訾光遠所說的明家,裴遠從季靈記憶裡也有些瞭解。
黑風域地界廣闊,劃分爲十二個州。
在這些大州之上,武林宗派,世家門閥,各路諸侯國並起,據地稱雄,卻又同時向黑風大聖稱臣納貢。
其餘五聖治理的地界,情況也差不多。
在這偉力歸於己身的世界,六聖根本不在乎下面的人或勢力是否陽奉陰違,只要按時納貢就行了。
裴遠眼下所處位於寧州。
別看僅是一州之地,事實上無論人丁數量還是陸地面積,都已超越了整個灰霧世界。
各路高手,各方勢力,數目自然也是繁多。
而在這衆多勢力之中,明家也是列居前五的存在。
“你跟明家是什麼關係?”裴遠開口詢問。
“說出來能換一條命嗎?”訾光遠覺得自己很無辜,雖然他也是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可他敢保證,自己從未招惹過眼前這煞星。
話音一落,訾光遠的兩根手指便被踩成了肉泥,痛得他渾身抽搐,臉孔都扭曲了。
裴遠已經封鎖了他的氣機。
此刻他卻是無法凝聚功力,鎮壓傷痛。
時間流逝。
日頭隱沒,整個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幽冷之中,裴遠走出了偏殿,也算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碧雲宗早在上代宗主時,就暗地裡投靠了明家。
這次向萬劫門下手,事實上也是由碧雲宗起頭,聯繫上了斜月山莊,陽山派共同出手。
而碧雲宗之所以對付萬劫門,表面是除去一個勁敵,實則是受了明家指使。
原因便是,明家偶然得知萬劫門有一份萬劫散人的修煉手札。
萬劫散人是九百年前飛昇而來,並未拜入其他門派,自身卻另有奇遇,最終臻至七象之境,可惜他孤身一人開創一派,歷經諸多艱險,身上留下不少暗疾。
縱然是七象高手,也只活到了一百五十歲便舊傷復發,直接暴斃了。
萬劫門的崛起勢頭也自此而終。
據訾光遠所說,他在萬劫門祖師祠堂找到了一個錦盒,交給了明家,而他因此得到了明家嘉獎,獲得了一枚‘鳳還丹’,打破了停滯多年的桎梏,邁入了四象之境。
碧雲宗對於明家也算是兩代老臣,又賜下‘鳳還丹’幫助訾光遠踏入四象,顯然對其很看重。
明家得知碧雲宗的消息後,絕不可能無動於衷。
不過裴遠也不是很擔心,這方天地太大了,一州混不下去,那就換一州繼續浪。
另外碧雲宗內並沒有萬劫門的人,訾光遠心狠手辣,爲了不留後患,遇到了萬劫門人,向來是趕盡殺絕。
裴遠就沒有訾光遠那麼狠的心了,最後也沒殺了他,只是又折了他兩隻手而已。
他一路向着碧雲宗藏書樓走去。
周遭紛亂嘈雜一片,他充耳不聞,腳步加快,今夜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陽山派,斜月山莊還等着他去搜刮呢,可沒閒工夫浪費。
還沒到藏書樓,裴遠便瞧見那座高聳的閣樓內勁氣瀰漫,有着幾個人大打出手,爭搶着什麼。
這幾個人修爲都到了七勁,八勁,應該是碧雲宗最傑出的弟子了。
不但修爲不俗,腦子也活泛,瞧見了掌門訾光遠被打得落荒而逃,生死不知,並沒有先行逃走,而是爭搶宗門核心秘笈。
裴遠身影一閃,數步邁入閣樓內,袍袖翻動。
嘩啦啦!
整座閣樓內就好似掀起了滔天巨浪的汪洋大海,將那幾名弟子拋跌出去,一個個撞破牆壁,口噴鮮血的砸落在地。
隨之風止浪歇,裴遠立在諸多藏書前,雙掌揚起,一冊冊書卷飛了起來,紙頁嘩嘩翻動,一排排字句飛快掠過。
裴遠聚精會神,心無外物,神意彌散而出,籠罩着那些書籍。
無論是入門功法,還是其它高深法門,裴遠來者不拒,一個也沒放過。
半個時辰後。
他飛身出了碧雲宗,耗費了一些時間,奔行百餘里,又抵達了陽山派。
常宏勝已死,陽山派面對他毫無抵抗之力,裴遠翻閱了陽山派衆多典籍後,才記起萬劫門的事。
問過一名戰戰兢兢的長老,得知陽山派內關押着一名萬劫門人,乃是數日前被常宏勝所擒獲。
讓人把他帶了過來後,見其雖然受了些折磨,精神萎靡,活動還算正常,裴遠也沒問其名姓,交代了幾句,讓他自己往鑄鐵堡而去。
裴遠則徑直前往了斜月山莊。
……
天還沒亮,裴遠便返回了鑄鐵堡,斜月山莊最強者也只是三象修爲,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一夜的功夫,他其實最多的時間花在了看書上,其次便是趕路,至於解決對手,除了訾光遠花了些時間,其餘人都不算什麼。
鑄鐵堡中,一片沉寂。
裴遠輕飄飄落下,沒有人知曉一夜之內發生了這麼多事,方圓千里最大的三個勢力遭受到了滅頂之災。
尋了一個靜室,裴遠開始琢磨得到的功法。
如此多法門,此前他也不過是一股腦兒記下罷了,此刻纔開始消化其中精義。
清晨悄然來到。
席立人在庭院內演練武學,一拳一腳極爲認真,打得是虎虎生風,勁氣呼嘯。
一遍又一遍的練習着。
黑山礦區半年的折磨雖然磨礪了他肉殼,但也讓他心性堅韌了起來。
他天賦本來不弱,只是以往吃不得苦,荒廢了資質,此刻師門大仇,半年生死之間的磨練讓他成長了許多。
咬着牙齒,席立人拳腳愈發快速。
嘭!
一拳打出,勁發五響。
在此刻他邁入了五勁的修爲。
席立人喘着粗氣,望向天空,有些詫異,此時日頭已經當空了。
這時候,有匆匆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僕役來到席立人身邊。
“席先生,堡外來了個人,自稱是萬劫門人!”
“什麼?”席立人手一抖,連忙拉住那僕役,“你說什麼?”
他神情激動,也不等僕役回話,便一股旋風般到了外界,見到了一個消瘦的人影站在堡外,不禁落淚道:“三師兄!”
師兄弟歷經生死後再次重逢,免不得一番驚喜。
喜悅之後,兩人開始敘話,席立人這才知道三師兄是被裴遠救下的,更是瞭解到陽山派被裴遠一人鎮壓,不由得大感震撼。
而此時,隨着三宗弟子四散,關於碧雲宗,陽山派,斜月山莊三大派一夜之間被人鎮壓的消息也傳開了。
三派勢力範圍內,許多個城市集鎮內,諸多武人沸沸揚揚的交談着。
“想不到先是萬劫門被滅,現在其它三派也遭了殃。”
一座小城內的酒樓上,聚集着諸多江湖人,競相議論起來。
對於這些尋常江湖客來說,三大派也算是高不可攀的大勢力了,一夜之間遭逢大難,自然是吃驚無比。
“嘿嘿,據說萬劫門被滅跟三大派脫不了干係,恐怕是萬劫門人的報復。”
“不然,萬劫門若真有這樣的高手,半年前就不會被輕易滅了……”
“聽說陽山派主常宏勝直接被殺了!”
“這不算什麼,碧雲宗纔是真的慘,兩位長老死了不說,宗主訾光遠,哎!還不如死了呢!”
……
酒樓臨窗的位置有一面容白皙的青年,此時神色一沉,手掌在桌上一按,拋下一枚銀錠便下了樓。
一路到了一座大宅內,邁步而入。
宅邸內僕役丫鬟衆多,見到青年皆是躬身行禮,青年看也不看一眼,入府之後,取來筆墨紙硯,奮筆疾書,片刻之後打了聲呼哨。
嗖!
一隻渾身碧色,鳥喙尖細如鋼針,體型卻不足巴掌大的小鳥落到他掌中,一雙鳥眼瑩白,恍如白玉一般,高傲的瞥着青年。
青年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香四溢的丸子。
碧色小鳥歡呼叫了一聲,一口叼住丸子,吞了下去。
隨即青年纔將書寫好的信箋放入竹筒內,捆在小鳥腿上。
拍了拍鳥頭,青年沉聲道:“速去。”
噼啪!
碧鳥振翅而飛,翅膀之間炸開了一絲電弧,宛如一縷劃破長空的銳芒,頃刻間就消失在了茫茫天際之中。
相距這座小城兩千裡之外,從天空往下看去,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城。
整座城宮闕樓臺林立,巍峨瑰麗,極爲狀況。
這就是明城。
既是一城,也是一府一家!
明家人的城!
整座大城實際上就是明家的府邸。
此刻,一座龐大的宮殿外,站着一個華服錦繡,神態威嚴的中年男子,其人手掌寬大,皮膚白皙,質地猶如明玉,正是當今明家的家主明世。
在明世身邊,還立着個雲鬢高聳,胸脯飽滿,氣質高貴的美婦人,正一臉擔心的看向宮殿內,說道:“春兒已經閉關半個月了,到現在還沒出來,會不會出什麼事情了?”
“不要杞人憂天,以春兒的天資,這次閉關不說十拿九穩,也至少有着七八成把握。”明世淡淡道。
“七八成把握,那就是有失敗可能了?”
美婦人一聽反而更擔憂了。
“修行之道,猶如逆水行舟,攀登險峰絕壁,若要登上絕巔,去瞧那頂端的風景,不冒點風險怎麼行?”明世按着美婦人的肩膀,沉聲道:“春兒身爲你我的兒子,將來也要接過明家家主之位,現在這一關是他必須闖過去的。”
“哎!”美婦人嬌嘆一聲。
便在這時,明世眸光一凝,泛起一抹驚喜,望向大殿之內,他的目光彷彿能穿透厚厚的牆壁,看到了內裡發生的一切。
嗡嗡!!
整座宮殿急速顫抖起來,起初還只是殿宇,呼吸之間連帶着殿外庭院也一起抖動了起來,像是發生了一場小型地震。
嗤嗤嗤嗤嗤!
一道道意象騰空而起,連續五聲,化成五道意象展開在明世和美婦人面前,明世見此一幕,哈哈大笑:“成了!春兒成就五象了!”
“春兒今年不過三十歲,這般年齡成就五象,放眼天下之大也是少有了,若是能拜入某一位大聖門下,那就真的能一步登天了。”
明世眼放光亮,笑容愈發燦爛,緊接着轟隆聲響,一人撞破屋頂,飛身落到了明世二人面前,躬身下拜:“春兒拜見父親,母親,爲了孩兒閉關,勞累得父親、母親擔憂,孩兒真是慚愧。”
“哈哈!我兒起來!”明世將自己兒子一把拉起,看着對方英武的模樣,愈發滿意,大笑道:“我兒天縱之才,明家必會在你手中更上一層樓,爲父吃這點苦算得了什麼,只要春兒你修爲增進,一切都是值得。”
“是,父親!”明春笑了笑,但見其人面如冠玉,風姿瀟灑,予人如沐春風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