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 乍暖還寒,雖說可以退去了冬日時厚厚的那身棉衣,清晨卻還是有幾分寒意, 街上的行人也不太多, 人們陸陸續續出來, 吆喝着叫賣着, 是最真實的生活。
暖房裡面, 軟綿綿的毛毯下面是是加過溫的竹炭,整個房間都是暖烘烘的,便是赤腳踩在上面也不覺得冷。
紅木特質的牀, 兩邊掛上了長長的福墜兒,輕紗挽幛, 大紅色的絲織錦棉衾, 慢慢地一個聳動, 一條白皙修直的長腿露了出來,翻身右腿反蜷在棉衾上, 整個臉埋在了枕頭上,長及腰間的秀髮因爲蜷曲着腰而散到了腿上,大紅的棉衾,白嫩的長腿再加上凌亂散落的烏黑長髮,視覺上的衝擊, 無端地給人幾分誘惑感。
站在牀邊的春桃暗自嚥了咽口水, 覺得不能再等了, 否則一定會被四夫人罵的, 鼓足了勇氣, 趴着身子到牀上人兒的耳邊,感覺似乎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覺得實在是不行了,趕緊吼道:“姑娘!該起牀了!起牀了!起牀了!”吼完後又拿自己涼涼的雙手伸到被子裡面姑娘的腰間,想當然的聽到了一聲尖叫
“啊啊!!!”
聽到這聲尖叫,春桃兒連看都不敢看,轉身就從房間逃了出來,跑出去之後見到青萍,氣喘吁吁地拍着胸口說道:“成了。”
還沒等到青萍說話,就聽到房間裡,“嘭”地一聲顯然是又把什麼東西摔了下來,好在毛毯厚,想是也摔不壞吧。
房間裡面,謝詩語打了個滾兒,難受極了,春桃兒這個臭丫頭,又用涼手碰她,嗚嗚,不要起牀啦!抱着被子翻來覆去地滾着,最後還是無奈地睜開了眼睛。
身上的寢衣鬆垮垮地搭在了肩上,露出了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不同於時下女子穿的肚兜兒,謝詩語這些年在衣服上可是下了功夫,也沒有像現代大衆的內衣,而是專門讓人特製的內衫。
小臉兒露在外面,吐了一口濁氣:“好累啊!一點兒都不想動的,爲什麼要起牀?”
一張鵝蛋臉兒,皮膚細潤柔光若膩,彎彎的柳葉眉,眼角微微上調,眨眼間又多出了幾分靈動之氣,櫻桃小嘴不點而赤,散落在一旁的秀髮此刻鋪散在枕頭上。
本是玲瓏精緻的臉龐上此刻多了幾分憂傷,忍不住哀嘆一句:“我命真的好苦啊!好苦啊!什麼時候我的意中人能夠騎着白馬來接我啊!”
想到這兒,謝詩語就想流淚,爲什麼別人不管是穿書還是穿越,人家都是一帆風順後面站着的不是大佬就是大神,她呢?後面像被人勒着一樣,隔三差五就是一鞭子。
到了適婚的年齡也不能出嫁,現代的時候是個大齡剩女還能說是自己長相平凡,這到了古代長得也算是貌美如花了,依舊是個大齡剩女。所以說,這種事情吧還真不是看臉的原因。
謝詩語慢吞吞地坐起身來,把衣服穿好坐在梳妝檯區,看着鏡子裡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忍不住伸手撫了上去,喃喃道:“怎麼就學不會呢?”
“青萍”謝詩語喚道。
“奴婢在,”青萍一直就守在門口,聽到謝詩語的聲音就說道,“姑娘,奴婢進去了?”
聽到謝詩語同意了,青萍才推門進去,低着頭走到謝詩語身邊,“姑娘。”
“嗯”謝詩語冷淡道:“梳好頭之後就去告訴我娘,我待會兒就過去。”
“是”青萍嚥了咽口水。
“還有,”謝詩語交代道:“去讓春桃自己領罰去,”說着眼神冷了下來,“越發沒規矩了。”
“是”青萍手下頓住,看向鏡子裡冰冷的姑娘,點點頭,“奴婢記住了。”
每次只要從普安寺回來,姑娘就會變成這個樣子,面上沒了笑容,眼神毫無波瀾,整個人都冷冽得不行,偏生春桃還不長記性,每次都像往常一樣逗弄姑娘,回頭還不是被罰一頓?
“好了”恍了個神,就聽到鏡子裡姑娘說道,“行了,你先出去吧,過會兒等我娘來了再過來。”
青萍輕輕放下梳子,福了個身,出去了。
謝詩語起身從牀上枕頭下面拿出個香囊,扯了扯嘴角,放在了手心,沒有說話。
謝詩涵嫁給大皇子做側妃已經都四年了,好不容易今年生了個孩子,雖說是個女兒,也是大皇子的第一個孩子,自然受重視。想一想謝詩涵這些年也是厲害了,能從一個妾一步一步爬到側妃的位置,謝詩語不知道該不該說她厲害。
只能說,逆境使人進步。謝詩語自嘲道,她不也一樣嗎?眼前就像是佈滿了大霧的道路,除了繼續向前走,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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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大皇子這兩年改過自新,又重新得到了皇上的重用,連帶着謝詩涵的地位也水漲船高,真把自己當成皇子妃了。
謝詩語冷笑一聲,身旁的四夫人看了她一眼,謝詩語抿抿脣,沒有說話。
“她現在是大皇子側妃,不管怎麼說都不能像以前那樣,知道了嗎?”就算心底再怎麼不情願,四夫人也知道謝詩涵今非昔比,不給她面子就等於是不給大皇子的面子。
“知道了,”謝詩語笑道,“娘,你就放心吧,以前我不懂事,現在還能不懂事嗎?”
摸着謝詩語的腦袋,四夫人嘆了口氣,懂事是好可這親事也讓人愁死了,放眼整個京城還找不到能比她家語兒更漂亮的了,可爲什麼就是沒人來求親呢?
很快,就到了大皇子府,謝詩涵站在門口,望着她們笑道:“嬸嬸和妹妹有心了,還專門跑一趟。”
四夫人剛要行禮,被謝詩語在身後拉住,謝詩涵面上一頓,也走了過來,扶住四夫人,笑着說道:“四嬸這是做什麼?都是自家人,做這些就見外了。”說着就拉着她們就走了進去。
趁着四夫人去看小孩兒的時候,謝詩語到了謝詩涵的臥房,打量了一番,輕笑道:“二姐姐這幾年過得倒是不錯,嗯?”說完衝着謝詩涵挑挑眉。
謝詩涵雙手不自覺地相互揉搓着,勉強笑道:“六妹妹說笑了,我這裡比起你還是差遠了。”
謝詩語笑笑,沒有說話,坐了下來。
謝詩涵連忙走上前來,手顫顫巍巍地斟着茶水,說道:“六妹妹...今日來...是有什麼,什麼事情嗎?”
謝詩語倏地抓住她的手,擡眼看着謝詩涵,“二姐姐你冷嗎?”
“啊?”謝詩涵,“啊,這個...不,不冷。”
“不冷?那你手怎麼在發抖?”謝詩語說着慢慢撫摸着謝詩涵的手背,忽地一用力,猛地把謝詩涵拽到了面前,“害怕嗎?”
謝詩涵哆嗦着,面色發白,結結巴巴道:“六妹妹...六妹妹...別別別開玩笑了,有,有...有什麼事情就說吧。”
看着謝詩涵這個樣子,謝詩語忽地沒了心情,手一鬆,謝詩涵掙脫着,向後退了幾步,停下來的時候手還忍不住撫着胸口,看向謝詩語的眼神也縮了縮。
時間真是一把無情的利劍,曾經唯唯諾諾的謝詩語如今已經讓人不敢直視,容貌昳麗,就連性情也是讓人捉摸不透。
謝詩語沒心情再和謝詩涵計較了,從懷裡拿出香囊,“喏,拿去吧。”
“這是什麼?”謝詩涵一邊接過來一邊問道,左右翻看着,放在鼻尖聞了聞,還挺好聞的。
“讓蕭焱戴在身上,”謝詩語漫不經心地說道,“早點兒送他陪陪先祖。”
“啊!”謝詩涵嚇得手一鬆,香囊掉在了地上。
謝詩語眼神冷了下來,“還不趕緊撿起來,愣着做什麼?”
“是是是”謝詩涵彎腰撿了起來,“六妹妹,這,這這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她想的這個意思吧?
謝詩語惡劣地笑道:“就是你想的意思啊?怎麼?不明白嗎?”
謝詩涵不自覺地搖着頭,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六妹妹,別開玩笑了,那,那,那之前不都說好了嗎?這個,殿下他還是有用處的,不是嗎?”這會兒是什麼意思?她剛生下女兒,大皇子要是真的沒了,她怎麼辦?
謝詩語:“沒說讓他立即死啊?你先讓他把這個戴上,”說着站起身來,“等到將來時機到了,你家殿下就可以安心地走了。”
看着謝詩涵還有些傻愣的模樣兒,謝詩語蹙眉,有些不耐煩道:“二姐姐還是儘快吧,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謝詩涵傻愣愣地站在那裡,半晌纔回過神來,“那,那你們留下來吃午飯吧。”
“不用了。”謝詩語說着就走了出去,謝詩涵跟在她身後,面上是猶豫不決的神情,大皇子確實不好,她也恨他,但是若是蕭焱死了,她和女兒怎麼辦?難道要讓她們孤兒寡母的寄人籬下嗎?
“六妹妹”謝詩涵忍不住想要再商量一下,剛走到拐角處,就聽到熟悉的聲音,
“喲,這不是六妹妹,今天來了怎麼也不說啊,嗯?”說着就裝模作樣地搖着手中的扇子,伸手就要撫上謝詩語的臉蛋兒。
謝詩涵心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