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失望

我扭頭一看,華姐跟那孩子,已經追過來了。

“如你所聽,張叔,我是他叔。”張致雍呼了一口氣,他的胳膊仍舊抵着,讓我退無可退,讓我不得不面對那個孩子。

“你是知道的,華姐是單親媽媽,還是從我老家出來的,除了我,她在這沒其他的依靠了。”他的手懶懶的垂下來,握住了我,他眼裡是誠摯的暖意。“佳佳,我對不起你,我知道那次意外是我的錯,我把她趕出去了就不該再理她,可是她照顧了我媽那麼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來求我,我也真的沒辦法了。”

“呵呵,一句沒辦法,好,好!”我冷冷一笑,甩開了他。“你沒辦法拒絕,所以幫她兒子找學校,你是不是還是沒辦法,順便幫她把十幾萬的擇校費一起交了,對不對?”

“不是,不是這樣.......”他頭猛地擡起來,瞪大了瞳孔看着我,嘴巴蠕動了好半響,顫了顫,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他扭頭,看了那兩人一眼,眸子裡閃過一絲痛苦,很快又平復下去,重新又拽了我的手,急急道。“那是借的,華姐一心望子成龍,她沒錢,那是我借給她的。”

承認了?好,躲不過,乾脆承認了是不?我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牙齒咬得吱吱響。“好大的手筆,這得多親密的關係啊,借了這麼多錢竟然不知會我一聲!”

“孩子還在呢,別說的這麼難聽。”他眉頭皺了皺,又來拉我手。“佳佳,走,咱回家去,有啥事回家去說。”

“你既然敢做,還怕丟人是不?”我身子一扭又躲開他。他要走,我偏不依。“借?你以爲我會信?這借的是十幾萬不是幾百塊,就憑她,猴年馬月才能還?”

“冉佳佳,你別無理取鬧!”他提高了音調。

不知道是不是我話裡的輕蔑太直白,還是他太心切,總之,一句話,剛剛還好言好語勸我的張致雍,差點翻臉了。

“我,我錯了...”很快,他便意識到他錯了,又想息事寧人。我傷上加傷,滿腔火氣還沒發泄,卻更加的得理不饒人。

“是,我就是無理取鬧。”我大聲吼道,一句話出來,眼眶卻熱了。“我家辛辛苦苦把你推到今天這一步,現在我爸還屍骨未寒,你卻用家裡的錢...”

喉嚨是堵的,聲音是哽咽的,我抹了抹眼淚,卻不能再繼續說下去。我大抵明白,吵到現在,不管華姐跟他是不是那關係,問題已經不只是華姐那麼簡單了。

“家裡的錢?呵呵,在你心中,原來我的能力連十幾萬都不如!”他明顯誤解了我的意思,他的話語裡,是毫不掩飾的嗤笑。“冉佳佳,左右我怎麼說你都不會相信,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說罷,他朝我冷冷一笑,轉身牽了那目瞪口呆的孩子,道:“承崎,走吧,叔送你去報名!”

“太太,不好意思...”他走了,華姐卻沒動,她扭捏的看向我,低低的喚了一句。不知怎麼的,明明她的表情那麼無措而茫然,我卻在她眼裡,放佛看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嘚瑟。這,應該是嘲笑沒錯吧!

我不願再理會她,我聽到我氣急無奈放下身段的哀求:“張致雍,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走了就別後悔!”

這是我最後的委婉了!只能這樣了!我的自尊,只允許我說得出這樣的話。

我不敢承認,我還存了最後一絲契機。我多麼希望他能找出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讓我相信,他與李翠華真的什麼都沒有。

可是,他沒有!他連解釋都不屑於!

“走啊!杵在那幹嘛!”華姐還沒動,張致雍不耐煩的扭頭,又催了一句。

“我走了!太太,你放心,那錢我會還你的。”華姐又看了看我,露出了一如既往的質樸的微笑。

我站在原地,心裡着急得一陣一陣的痛,腦殼裡天旋地轉的。事情走到這一步,是我沒料到的。

我算過了很多種結果,唯獨沒有算過這一種,他拒不承認,卻又丟下我一人。

夏日上午的陽光透過樹葉縫兒灑在我身上,有些打眼,我眯了眯眼睛,暈眩得後退一步,可我能依靠的,卻只是僵硬的樹幹。

就如同,我想要答案,齜牙咧嘴也在所不惜,而他能給我的,卻只有似是而非的逃避與辯解。

我蹲下去,抱着膝蓋,孤獨的哭了起來。

這一天之後,我與張致雍原本因爲父親去世而親近起來的感情,又淡了下去。

我不願見他,而他,大概也不敢再見我。只要有心,就算同處一屋,想要不見面照樣可以。

其實,也是碰到過一次的。

有天晚上本來要睡了,實在是餓的胃疼,大半夜爬起來去冰箱找吃的,碰到了似乎是應酬歸來醉醺醺的他。

這麼些天,他還沒跟我解釋也沒道歉,我心中有氣,當即轉身就跑。他卻一把把我抓住,他滿身的酒氣呵在我身上,他看起來比我還要受傷。“佳佳,你爲什麼不理我?爲什麼不信我?”

“你倒是做點讓我相信你理你的事啊!”一句話,把我逼得眼淚都滾了出來。“事到臨頭,親眼所見,要我怎樣相信你?你連解釋都沒有一個,叫我怎樣相信你?”

“我沒做,沒做。”他也迷迷糊糊的,不住的嘟囔,卻說不出個讓人信服的所以然來。

“你跟她確實睡過,你也確實瞞着我爲她費錢費力,你叫我能怎麼想?”他躺在沙發上,我蹲在沙發邊,一說起這個來,我的聲音又有些哽咽了。女人啊,總是逃不脫一個“情”字。

我埋着頭,良久,沒聽見他回覆。我覺得奇怪,扭頭一看,他卻在沙發上睡過去了。

我的哭泣,我拼了命的給他機會找藉口,原來只是我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他輕微的呼聲,淺淺的傳來,而我的心,在這樣孤獨的夜裡,又一次埋到了寂冷的海底。

後來,我去學校蹲點了好些天,那件事始終盤旋在我心裡。我不願相信他真的找了華姐這麼個在我看來又老又醜的女人,又不捨夫妻感情太傷,我只是在給自己找退一步的藉口。

我沒再碰到張致雍,只看到華姐週末來接過孩子幾次。她兒子雖然讀最好的中學,她們母子倆沒住的很好,就住在工業園附件租給外來務工人員的城中村。她也沒有一飛沖天,在電子廠找了個事做。在她身上,我沒有看到被包養的痕跡。

我也漸漸的逼自己相信,她與張致雍真的沒關係,她真的只是找張致雍借錢罷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大概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安心的原諒他吧!雖然,這麼久了,他沒跟我道歉過。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轉眼,國慶節快到了,我的生日,也快來了。

我生日那天是星期六,一大早起來,婆婆就拉着張致雍忙上忙下的,說要給我慶祝。我想也是的,這些天以來,我們兩的冷戰,最着急的除了我們這當事人,肯定是婆婆啊!

上午十一點不到,婆婆就做好了一大桌的飯菜,我有點不好意思,跑去廚房幫忙,婆婆卻不停的把我往外推:“得了佳佳,這好日子怎能讓你動手呢,致雍肯定給你準備驚喜,你兩去外面呆着,等着我喊你們吃飯就是了。”

我訕訕的出去,正好對上從沙發上坐起來的張致雍。他看着我,嘴巴動了動,走上前來。他手裡拿着個精緻的盒子,他看起來有些扭捏,卻還是彆扭的滿臉討好的笑意。他拽了我的手,柔聲道:“佳佳,我給你準備了一個你肯定喜歡的禮物,我們和好吧!”

他說的那麼自然,就好像他給我準備禮物跟我們和好,原本就是等同的似的。

他拉着我到沙發前坐下,我把盒子打開一看,一隻精美的女表,很奢侈的品牌。

“你前些天不是說了要買個手錶,換新工作看時間方便些嗎?”他臉上是討好的笑意,柔情蜜意的深情,放佛裂痕在我們之間從來不存在過一樣。

我心抖了抖,我不會說,他所說的前些天,是一個多月以前八月份我還沒發現華姐我們還沒吵架的時候。

“好了佳佳,我錯了,真的是我錯啦!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媽這麼高興,就給我媽點面子,好嗎?”他抓着我的手不停的搖,就好像小孩撒嬌一樣。事實上,這是以前吵架時他求情慣用的招式。

我鼻子哼了哼氣。的確,婆婆今天興致很高,我不忍掃她興致。

“嗯,很合適。”他把手錶給我戴上,不住的誇讚。

甜言蜜語像流水一樣紛涌而來,我也是女人,我...就在我猶凝不定的心差點又要軟了的時候,他一拍腦袋,跳了起來。“哦,忘了買蛋糕,我現在去買。”

他喜滋滋拿了鑰匙出門去,說好一會兒就回來。

可是,直到桌上的飯菜涼了,我打爆了電話,他也沒回來。

直到過了晚上十二點,我從二十五歲過度二十六歲,直到迎來26歲的第一縷朝陽,那個原本應該陪在我身邊的男人,還是沒見人影。

我剛剛有點暖意的心,又一次涼了。一瀉千里,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