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兄弟，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本店雖然破敗，但一家酒店應有的我們都有哦。”櫃檯旁的中年人合上手中的書籍，那書籍和這家店面一般，散發着一種老舊的氣息，就像風化後的岩石。
“竟然隔着這麼遠都讓你聽見了，你的聽力很好嘛。”文進微笑着迴應，眼睛掃着周圍環境的模樣。這家酒店的每個物件都顯出破舊的氣息，但文進總有種不真實感，就像它們其實是被故意做舊一般。
“承蒙厚愛，老了，不似當年一般耳清目明咯。”中年人溫和地笑着，就像面對的是自己的後輩。他將書籍隨手放在櫃檯旁，站起身來，手拂過擺在眼前的一桶桶酒飲，就像在撫摸一座座藝術品。
“不知各位光臨小店是爲了什麼呢？本店提供住宿，只要你們願意的話，價格好商量。”中年人倚着櫃檯，眼神中絲毫沒有酒店夥計的紅塵氣。
這麼個破舊的酒店，住宿環境得爛成什麼樣子，不會一晚上面對的都是蜘蛛網和老鼠洞吧？文進在心中暗自吐槽。
“不，我們不在這裡休息。”李無明笑着擺擺頭，溫潤地說道，“來一杯你們這裡最好的酒，讓我也來過過嘴癮。”
“好嘞。”中年人笑了笑，熟練地打開一桶明顯有些年頭的酒飲，將其倒入四隻瓷碗中。他的動作像是經過了千百次錘鍊，熟稔無比，就像有經驗的劍客在拔劍出鞘。
“上好的元令酒，請慢用。”中年人的語調平靜而缺乏波動，就像是毫無波瀾的大海，“謝謝惠顧。”
“我聽說過這種酒。”李無明將酒碗旋轉一圈，就像刀客挽了個刀花，“它是中洲大陸出口到西方大陸的主要商品之一，口碑極佳。”
“您的見識十分廣博。”中年人輕讚了一句，臉上閃出些許驚訝，但並不多，就像海洋的一次潮汐，“的確，元令酒是我們這裡最好的酒品，能被您喝下，也算是不讓寶物蒙塵，更是我的榮幸。”
“過譽了。”李無明輕抿了一小口，滿意地眯起眼睛，就像在品茶一般，品味着其中的奧妙無窮。他排出一大塊銀元，輕笑着說道：“它值這個價。”
不，它不值！文進看着那熟悉的銀元，感覺心痛得無法呼吸。他寄存在李無明那裡的寶物雖多，但也經不住這樣浪費。
收下這塊銀元，中年人極富有禮數地彎了彎腰，然後又回到櫃檯的後面，端坐在椅子之上。
“喂，你帶我們來這裡到底是要……”文進開口說道，感覺自當李無明帶他們來到這個破落酒店後，一切就像是隱藏在迷霧之中，看不見藏在其中像是線團一樣的因果。
李無明擡起了一隻手，示意文進噤聲。“安靜下來，喝酒。嚐嚐看，你會感受到那股像是春天草香般的醇厚口感……別擔心喝醉。”
被李無明強行打斷的文進頗有些無奈，但他不是受氣包，只是撇了撇嘴，拿起酒碗學着李無明喝了一小口。
嗯，怎麼說呢……有那麼一絲辛辣，就像夏天的酷暑，但含在嘴裡，能感受到冬雪融化，萬物復甦般的奇妙香味。文進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愛上了這種酒，再次嚐了一大口。
“放鬆，文進，放鬆……”李無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牆壁，落在遠方的大海上，隨着波浪隨意飄蕩。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朦朧，雖然他知道，這碗酒不會讓他喝醉。
緊接着，是一陣沉默，似是冬天的靜謐。中年人打開了那本古籍，認真地看了起來。雖然文進懷疑上面的字是不是已經像落葉一般脫落，但中年人明顯看得很認真，像是整個人都沉浸了其中。
李無明似乎在思索着什麼，沒有說話的興致，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碗中清澈的酒水，動作單調乏味似木偶。一天前，魏可天四人就是這樣將酒灌下肚，暢談着夢想和未來。
文進沒有那麼多感慨，也沒有那樣做的興趣，只是覺得杯中美酒甚合他意，於是也招呼尤嬌兒和郭可一起來品嚐。兩個未及飲酒年紀的年輕人都對這酒十分好奇，一喝就停不下來。
大黃聞到了酒香，就像是被花朵吸引的蜜蜂一般，從文進旁邊竄了過來，一雙前腿架在桌子上，吐着舌頭凝視着面前的美酒，滿臉都是慾望。
“想喝嗎？”文進笑着舉起了酒碗，晃了晃，碗中酒液動了動，像是驟起波瀾的湖面。
大黃搖着尾巴，頻率就和它竄過來的速度一樣快，眼中的渴求似乎都溢了出來，像是大海傾覆。
“給你。”文進停止逗弄大黃，將碗置於地面，大黃幾乎是第一時刻把頭埋在酒碗中，舔食着甘甜的酒液。
“爲了你，我可還要再付一個酒碗的錢吶……就看店主嫌棄不嫌棄被狗舔過的碗咯。”文進眯起眼睛，裡面閃爍着的是財迷的光芒，就像一個小氣的土財主，“好好喝吧。”
他拍拍大黃的頭顱，將目光投向了李無明。此時的李無明已經喝盡碗中酒水，眼神由朦朧重新變得清明。
李無明看看旁邊幾人，見他們碗中的酒已經見底，笑着搖了搖頭，有些慨嘆。但隨即他便正經起來，指了指三人：“好啦，夠了，這酒後勁不小，別讓自己真的醉過去。”
頓了頓，“後面還有事情需要你們參與，我可不想身邊帶着三個醉葫蘆。”
郭可戀戀不捨地放下酒碗，就像一個老煙鬼放下了煙槍，隔一會兒就想看它一眼。尤嬌兒則更果斷些，對於她來說，喝酒只是嚐個新奇，過去這個勁兒，酒就對她沒有吸引力了。
李無明起身，長袍像是流水一般從椅子邊緩緩滑落，他貼心地等了幾人一會兒，在幾人都緩過來後走向櫃檯。
中年男子砰地一聲合上那本老舊書籍，帶起的微風吹起灰塵，讓它們成爲懸浮在空中的一顆顆小顆粒。他溫和地笑道：“怎麼了，還需要再來一碗嗎？”
“不。”李無明擡頭，將目光平直地射到中年人眼裡，眼神犀利。
他說的下一句話讓中年人臉色數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