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接一杯,少年無憂怎會醉?
亭子下是一年一度表裡不一的魔宗魔教聯誼大會,各自聽着說書人端正的講解,這樣等場合出不得半點亂子,一旦出錯那就是找死的痕跡。
也不是沒有幹架的時候,不過自稱說書人來此後就少了些,偏是這年遇到了個酒鬼,蘇不笑。
兩座大山,分隔亭子之外,巍峨峻拔。
亭子生在一層懸空木上,木下是懸崖瀑布,流水聲最是沁人心魄。
“今兒個說的就是這天地榜的舊事!話說哪,自此三五百年前兩位大宗再也沒有一個入榜的,不曾想這一下子就來了天下第三蘇不笑!”說書人拍案,現場卻是死一般的寂靜,何人不知這是人皆是好友,這煞神多年不見,今日一現怕是要攪局。
“無妨,無妨,怕不是個壞東西,我家兄弟說酒是好東西,果然不錯,這一醉啊就什麼都忘了,我就在想爲什麼會有這些個事!亂糟糟的,不好玩,不如殺人痛快!”
蘇不笑也倒是會笑的,只不過他的黑色面罩蓋着瞧不見他的表情。
“你這個孽障來這裡作甚,滾,我們魔宗魔教都不歡迎你,唯有這個事情上不許你這個混蛋活着!”魔宗宗主冷哼道。
“哎呀呀,說什麼呢?協議上不是都寫好了嗎?我幫你們殺人,別的事情我不管!死更是不敢!”蘇不笑的黑袍遮掩着他滿身是傷的身軀,長長的袍子拖在了水中,有些溼。
“怎麼今天你要殺的不是荊州的水軍都督嗎?怎麼,這麼快,看來功力見長啊!”魔教教主陰陽怪氣的笑着。
所有人都在看着這個人,一身漆黑的煞氣,何人能靠得住他半分,誰沾誰記得倒黴的玩意!
這羣聽書的人裡有個烤魚吃的,還在撒鹽,他徒弟好奇道“先生,天下第一的殺手怕他們作甚?”
“不是怕,是悔過……”他這麼一說又恍惚道“這世上有的是故事,可有些故事是一丁點也不好聽!”
蘇州有個怪胎,他自小喜歡鄰家的姑娘,袁笑笑,所以他作了一個痞子,他也沒什麼別的,讀書認字有不會,私塾可不是誰都能上得起的,他也是個混子,他覺得等及冠之年後就娶她,那樣的人生才活得有些滋味。
“我大了就娶你,你等着我啊!”混小子總是說着這樣的話。
袁笑笑也不過就是呆呆的看着他,在窗口子上看着,在院子裡透過門縫看着。
他知道有時候人得努力,是在她出嫁之後,滿堂的大紅燈籠,一街喝彩道喜的賓客,倒也不是沒請他,是他哆哆嗦嗦的不敢去,說句要面子的,他連那份子錢也沒得。
“八擡大轎啊,我連那幾個人都僱不起!”他上山做雜役的時候這樣跟看山門的老者玩笑道。
這兩個山門後都住着一個老者,白鬚黑眼面色紅潤,好似不老的仙人。
他不是壞在骨子的大壞蛋,所以兩邊他都連記名弟子也做不得,來來回回的跑,認識他的人不少,可是給他面子的實在沒有幾個,這混日子久了也有點好處,沒人在意你的存在。
因此,蘇不笑成了這兩大壞門派的看門者,也和兩個老大爺打成了一片。
“先生,這兩個老爺子是幹什麼!是不是你說的那個外掛老爺爺?”小徒弟啃着魚,木板下有塊空處,滑的人站不得,他們兩個倒是奇怪,坐在上面還能烤魚吃。
爲人師者錢小寧隨手伸進水裡撈了幾條魚烤着,罵道“也算吧,他們就是我兩個老兄弟,這兩大宗門的創始人,眼看兩大功法無人傳,只好尋找有緣人!”
“所以我的外掛老爺爺就是你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的外掛老爺爺又在哪?”他徒弟好奇的問道。
“對啊,不過我的老爺爺現在是個大堡主,快活的不行!沒空搭理我!”他生的一口悶氣,一個人吞了一整隻魚,吐出了魚骨。
在回追夢時光,在兩位世外高人的試練下,他愈來愈強,直到在一次雙方弟子比拼以此來見過高低的試練裡,他拔得頭籌,雙方長老都一口咬定,他的雙方功法都是學來的,這纔是真真了不得的東西。
少年意氣自然要戰,而這一戰之後他終究是敗了。
學的不過三兩年,比起弟子有餘,比之長老無懼,比兩大宗主還是輸半分,這是天之驕子,更是世人所不容的。
更何況兩大宗主得到消息,他混日子時開玩笑說過的那個姑娘,雖然是蘇州富商,可在這兩個魔頭眼裡就是座金山。
“雖是天下第一的殺手也抵不過在此戰之後被埋下的蠱蟲,敢忤逆必死無疑,解蠱的人不是沒有,只不過被這二位殺了的菸灰散塵一點不剩!”
這殺手一做十幾載,他的名氣越來越高,到最後也殺得這二人,只不過自個兒也得死,再者說了,他還有每年元宵要去看的那個姑娘,袁笑笑。
兒時最喜歡笑的人是他,可他的名字叫做不笑,她總是看他一言不發卻叫做笑笑,可如今,每到元宵節還能看到她,袁笑笑總會對他笑說“你啊,不笑怎麼行?”
這一年比較好,他求得上天入地的神藥,只這麼一顆的神丹,長生藥,說是藥仙所煉。
這姑娘大病,快要涼,他想也沒想就給人家吃了,既然是神藥也原本也要拿來祛他蠱毒,就這樣他又是沒活成。
“所以師傅,這傢伙爲什麼不奪走她呢?”小徒弟年紀雖然長了些,可卻不懂俗世。
“他看着元宵的燈籠總以爲回到她出嫁的日子,錯以爲他在娶她,一街的賓客都在慶賀,她嫁人後都會笑問他爲何不笑,想必她過得很好,試問蘇不笑又怎麼捨得袁笑笑不開心呢?”
說書人拍案,有人說是閻王的多管閒事招了人,這一夜他奔襲至荊州殺了水軍都督,卻沒有趕到她的榻前。
哪來的神藥?如果是真的還能留下來給被人吃,九州大地才一個,藥仙早自己吃啦,長生藥,始皇帝都沒有吃到的玩意。
騙他的賺了多少錢誰知道呢?至少這玩意還有些仙家手段,讓袁笑笑迴光返照了個把月的,只不過再猛的人蔘也延不了千年壽。
“你聽到沒徒弟,有殺氣!”錢小寧嗅了嗅道。
“不是,師傅這個殺氣看不到摸不着,是憑感覺的,你怎麼就能聽到呢?還有就是你明明是在聞的啊!”白雨聲笑道,可很快他也聽到了殺氣聲,還帶着血腥味。
這懸空木上的亭子裡早已是血流成小溪,對,娟娟細流的小溪。
黑袍黑麪罩,外加這一身漆黑煞氣,遮掩着他開始潰爛的身軀。
飛昇可祛蠱毒,他知道也做得到,可成仙她怎麼辦?到袁笑笑死時他才明白,她死了,他成仙又能怎麼辦?
殺氣騰騰不算什麼,慫裡慫氣的尖叫也不算什麼,血腥味纔是殺手的標配,同歸於盡纔是好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