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萬三拜見錢小寧的時候,他的內心是抗拒的,可規矩是逼迫他的,因爲他的兄弟爲他跪下了。
他們的故事章節說起來也不過幾萬字,就像是一篇小說大綱,你會覺得,若是這算一部小說的話,故事章節一定很爛,一堆萬字堆砌下的水文字。
可他經歷的卻是一生,確切的說直到沈萬三跪下之前,他們還是彼此的兄弟。
"我以爲我不會跪的,可你身上是惶惶天威,我不敢吶,皇帝陛下!"沈萬三擡頭笑道,他的面前再也不是酒館外的那個乞丐,而是一個帝王。
逃脫歷史客觀定局來看,四百零八帝,真正爲世人熟知的也沒有幾個。
他算嗎?錢小寧心想,五座城相距不過幾裡地,總共不過幾萬人,唯一的鄰居在北邊的草原上放牧,繁衍生息,這裡面出了問題,他知曉,卻又偏偏不敢多問,有些東西是無底洞,就像是少年吃了黃瓜,忘了蘸糖,可不說你蘸不蘸,如果你敢再般點西紅柿,你就會發現這個無底洞之後的新大陸。
沈萬三就在這兒,連帶着使得他足以富可敵國的玩意,聚寶盆。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這裡面有什麼,不是嗎?我的國王陛下!"
錢小寧想說你不要再笑了,這樣真的很難受,可是他做不到,這龍座是帝王的專屬,是九五之尊的象徵,坐下了,誰捨得放開,捨不得,至死都捨不得!
白衣巨賈,富可敵國,沈萬三。
衆人注視下,他自袖裡取出了一粒米,丟在了裡面,不一會,一袋又一袋米被不名的力量拋了出來,沒有人阻止,畢竟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一個時辰後有急奏,"啓稟陛下,我大明糧倉空了!"
可屋內不過數百袋糧食啊,哦,也許是包裝貴吧,他們可是親眼所見,扔進去的時候只有一粒米,連一塊附帶的爛布都沒有。
又不到半個時辰,有護衛在殿外急報"百姓鬧到了皇宮外,今年的糧米可是顆粒無收啊!"
大殿之內只有五百袋糧食,天下人卻缺了飯吃。
錢小寧似乎想到了事件的嚴肅性,只要阻止時沈萬三已經又扔下了一塊碎銀子。
一屋子的白銀在冒出來,又是一個金元寶,擲地有聲,很快一屋子的金子,滿屋子的大臣眼睛都睜的渾圓雪亮。
金庫空了,甚至錢小寧坐下的龍椅也在變軟,大有消失的樣子。
"你看,原來你坐的那麼高,所有人都以爲你不會下來,可是你看看,你也下來的,可又何止是你,千古以來,多少王朝立過,又有多少帝王立業!"
"哪一個開朝的不認爲自己的子孫可以一代一代,千秋萬代,萬年基業啊,不過寥寥百載,你那廟中老樹還有三百歲,你的王朝呢?你還對他有信心嗎?朱重八!"
大殿的一片一瓦最先消失,直到整個屋頂不見蹤跡,只剩下孤零零的幾根大柱子。
"你看,天空與你觸手可及,可你一輩子都不可能踏上這天一步!你是人間的帝王,卻總歸要屬閻王管!與庶民何異?"沈萬三笑意悽然。
錢小寧不是少白頭,可他卻在做丞相時白了頭,這輩又做了皇帝,下輩子做什麼呢?有點累啊,還是做個安於一隅的王好。
思考了許久,他纔開口道"至少沒有人餓肚子了!不是嗎?"
"哦!"沈萬三隻是笑了笑,他轉身看向身後。
大殿消失了,外面也沒有了城牆,只有一個個睜着血紅眼睛的百姓,別說五六座城,連一個也沒有了,只有他正在慢慢化作白灰的黃金龍椅。
"我的龍椅,我的天下,都成了一抷黃土?"
皇帝錢小寧起身,他最後的臣民都在風裡化爲煙塵,只剩下他一個,不對,還有一個,富可敵國的沈萬三。
那男人似乎從未老過,他也不知從哪裡牽來了一匹馬,笑道"喂,去吧,再御駕親征一次!你的宿命不該死在這地方,窩囊!"
再看一眼,哪是什麼聚寶盆,分明是一個小碗,沈萬三一晃身子,原是一碗粥。
"我的臘八粥!"錢小寧一念而出,碗即可歸來。
河道乾涸,只有黃沙,不遠處就是小小的草地。
丟入的東西,百億倍奉還,而這世上的東西也百億倍丟失。
怪不得天下只剩下六座城,一條大江,還可以遊着泳過去,兩千人就可敵百萬人。
一切都有個量,得到多少,又失去多少,不過定數,人的價值,對於自然而言根本不存在,可是他們本身卻認爲一直一直的努力,得到與賜予就是人的使命。
帝王大業,旦夕之間,都失去了,還剩錢小寧,他拼命的牽着"小紅",去吃一口草。
白茫茫的天,未曾颳起半點風,黃沙是金碧輝煌的宮殿所化,也是萬物生靈所化,更是千古悠悠歲月所化。
草地上沒有人啊,只有一具鬆鬆垮垮的骷髏,錢小寧不敢上前一觸,生怕化爲灰塵,沒了這個伴。
"小紅,你先吃草,吃飽了,我帶你去喝水,不要怕,這就是在嚇唬咱們,沙漠盡頭是大海,我們在那裡可以找到大海,不過啊,海水是鹹的不能直接喝,會越喝越渴,到時候會脫水致死的,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親戚到過那裡,但我可獲得過野外生存訓練營銀製徽章的,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把海水放在大石頭上,我們敲一個石鍋出來,再弄一個石頭片,鑽木取火後蒸發出的蒸餾水是可以喝的!"
錢小寧心慌的不敢回頭,只是低頭看了眼腳下,是一個馬掌,沒有架子,手裡的繮繩脫落在地,一點點的也在散去,歸入黃沙之中。
"我一緊張就喜歡絮絮叨叨的,你知道嗎?小紅,我從前喜歡一個人,他是我初戀,沒想到他後來成了個女的,還背叛了我,我在她身邊可能說了,就像是一個話癆的小孩子,哎呀也沒什麼,我就是不喜歡一個人,但還好有你在,我們可以……"
可以什麼?錢小寧這樣想着,帝王大業,不過夢幻泡影。
黃土之上,老刀客這個最使人心煩意亂的傢伙走了出來,"喂,還要試一試嗎?小傢伙!"
"廢話啊,下一次我就做個王侯,安安靜靜的待在一個地方,有個姑娘跳舞,每天有酒有肉,再說了,我還有一碗炒飯沒找回來,敢不去嗎?"錢小寧咧咧道,風霎時間急了,黃沙將這白手起家的帝王瞬間就捲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