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照常升起,窗玻璃髒了,我怎麼也擦不乾淨。
趁着妻子出差這幾天,我想再探究明白一些事情,兜裡揣着紙和筆,回來後可以整理在筆記本電腦上。
對於現在而言,筆記本電腦,就是我的大腦,它能我讓清晰的瞭解,這些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坐着出租車大姐的車,我先來到了醫院,主治醫生不在,小護士米麗又脫了我的褲子,給我注射了一管子營養液。
“莊董,恢復得不錯。”米麗鼓勵我。
“哪裡看出來不錯,我好像只能有一天的記憶。”我苦笑道。
“至少你一直記得我。”米麗揚揚手,向我展示她塗着紅色指甲油的中指。
“小米,你爲何塗指甲?”
“這是標誌,只要你記住它,就能記住我,無論多大的困境,也不會迷失。”米麗說得有板有眼。
我被逗笑了,說:“給你姐雲娜打個電話,說我找她。”
“爲什麼你不自己打?”
“我用她的手機,不知道她現在的號碼。”
“你都不問問?”
“經常見。”
米麗撥通了雲娜的電話,開口就調侃:“姐,你的男神找你。”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米麗一直在咯咯笑,甚至笑彎了腰。
手機遞給了我,裡面還留着雲娜的笑聲,“雲娜,幫我找一下週大柱家的地址吧!”
一陣翻本子的聲音,雲娜告訴我周大柱家的地址,很偏遠的郊區,雲娜還說,他是個逃犯,可能附近藏着警察,可別搞誤會了。
我取出紙筆記下,出門後,大姐還在等着,從兜裡摸出一把錢,也不知道多少,全部塞給了她。
大姐感動地好像落淚了,她發動出租車,沿着紙條上的地址,開上了高架橋,一路駛向了郊區。
我有些昏沉,睜開眼睛之時,居然到了黃昏。
殘陽如血,土路顛簸,穿過路邊層層疊疊的楊樹林,終於,周大柱的家到了。
一名髒兮兮的小女孩,穿着單薄的碎花裙子,就坐在污濁的池塘邊,不停的朝着池水中丟石子。
在她身後的不遠處,一處三間土房,屋頂凹陷,曠野的晚風吹過,糊着牛皮紙的窗戶,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感受到車子來了,小女孩轉身跑過來,卻是一臉的失望。
“你們看見我爸爸了嗎?”小女孩低聲問,我看見她的小拳頭握得緊緊的。
“好孩子,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叫什麼名字?”我和氣的問。
“夢夢!”
“給你,留着買好吃的吧!”我說着,摸出幾百塊錢,塞在她皴裂的手上。
“上次來的阿姨,也給我錢,可是,我只想要爸爸!”
“爸爸會回來的。”
我隨口道,心裡卻在懷疑,那個阿姨到底是誰?
“要去家裡去嗎?”夢夢將錢仔細的塞在兜裡,又問。
“好吧!”
八歲的夢夢,只有六歲的身高,卻有着跟年齡不相符的穩重,她腳步平緩,小大人一樣,將我帶進了土屋。
又是消毒水的味道,我仔細辨別,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正躺在牀上,臉色比頭髮還白,窗臺上擺着各種各樣的藥瓶。
一名年過七旬的老頭,也是滿頭白髮,正在牀邊給她揉腿,一副悽苦的表情。
“大爺大娘,我叫何東,是大柱的同學,過來看看二老。”我隨口編了個名字。
“謝謝了,窮人家又養了個藥罐子,讓你見笑了。”老頭聲音沙啞,牙齒掉了大半,說話還露風。
“是小倩來了嗎?”老太太睜開了一隻眼,含糊的問道。
小倩?
難道說妻子經常來,她想要幹什麼?
“不是小倩,是個男的,瘦得像鬼。”老頭道。
我有點不高興,哪有這麼形容客人的,又問,“大娘得了什麼病啊?”
“吃錯了藥,癱瘓多年了。”
“叔叔,來我屋裡吧!”夢夢拉了拉我的衣襟。
我跟她去了另外的屋子,相對乾淨了不少,對面牆上,掛着半彩色的雙人合影,周大柱,我第一次見到周大柱的模樣。
沒錯,是我的同學,小眼睛,大鼻子,小鬍子稀疏,他就坐在我的後面,那個角度,經常偷看我的同桌妻子。
這小子很有豔福,媳婦很漂亮,笑起來有兩個甜甜的酒窩。
“叔叔,我媽媽是不是很美?”
“是啊,所以,你長大了也一定很漂亮。”我輕輕拍拍夢夢的後背。
“我媽死了!”夢夢直截了當。
“你要這麼想,她只是出遠門了,或者在天堂。”
“是在水塘吧!來的那個小倩阿姨對爸爸說,媽媽是被一個壞叔叔害死的,丟進了水塘裡,爸爸哭了,我也哭了。”
我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心中濃濃的悲哀,比天邊的烏雲還要厚。如果那個小倩是妻子的話,那就是她在盼着我死!
周大柱,是個莽夫,也是個犧牲品。
莫小倩,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你一次次要下死手。
“那個叔叔是不是很壞?”夢夢說着,手裡多了個鉛筆刀,比劃着說,“等我長大了,就去殺了他!”
我後背冷氣直冒,看到了仇恨的延續!
看着孩子手中閃着寒光的刀片,我再也待不下去了,轉身就走,夢夢彷彿覺得說錯了話,就這樣站在屋門口,呆呆的看着我上了出租車。
“大姐,快走吧!”我催促道。
大姐揉了揉睡眼,立刻發動車子,我從後視鏡裡看見,夢夢正把手裡的刀片,朝着車子丟了過來。
“弟,跑這麼遠來看同學,得到了什麼?”大姐的話大有深意。
“重要消息,可能是我妻子經常來。”我並不隱瞞。
“弟,人有時候就要想開,不是說,沒有不散的宴席,也沒有百年的夫妻。”
“大姐,如果事情那麼簡單就好了,她,她可能想要了我的命。”我鬱悶道。
“你究竟幹了些什麼?”大姐皺眉問。
“我是個失憶症患者,不記得了。”
“弟,姐一直覺得你很危險,上次的車禍,分明就是故意的。所以,這段時間什麼都沒幹,一直想要保護你。”
“姐,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因爲,我是你姐。”大姐說着,摸摸我亂糟糟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