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在母后那裡打了小報告後,是不是就可以等着收網了?”從坤寧宮出來的朱厚照,扭頭兒就來到了何瑾的府上。
在他的手裡,還轉着那把倭刀。
看着那明晃晃的倭刀,在自己眼前晃得都扎眼,何瑾就有些後悔:不該跟這孩子,聊那麼多騷話的。
“殿下,求你別轉了行不?......”他擺了擺手,無奈地道:“收網是不可能收網的,這時候不可能收網的。”
“節奏剛鋪開,後續都還沒有做。就是一步步讓那兩位成了驚弓之鳥,才能達到目的這樣子。”
隨口說完這話,何瑾忽然就覺有些怪怪的:好像那些個騷話,就是這樣不自覺,從自己嘴裡吐出來的?
唉,算了......誰讓自己是個有豐富精神內涵的人呢?
寬慰了一下,他就直接放飛自我了,繼續道:“等那兩位徹底淪入網中,掙又掙不開,逃也逃不掉,他們就超不喜歡在裡面了。”
“那時候,就不是我們收不收網的問題,而是他們會上趕着求我們放過......”說到這裡,何瑾又不忘叮囑朱厚照:“還有啊殿下,你不該那麼早就向他們嘚瑟的。”
“咱們耍陰謀,就要像背後的冷槍,防不勝防。堅決不能讓他們發現,我們是披了羊皮的狼......”
聽到這裡,朱厚照簡直都驚呆了。
愣愣半天后,纔開口道:“大哥果然是人才,說話又好聽,孤超喜歡跟你呆在一起的!”
何瑾聽後,不由欣慰地一點頭:“嗯,孺子可教也......”
......
這一邊,兩人快樂地飈着騷話。壽寧侯府上,卻已是一片愁雲慘淡。
“兄長,不用再自自欺人了!”張延齡神情焦灼,雙眼都泛紅:“那個王英肯定是被何瑾抓到了,否則那支箭怎麼會落到皇姐的手中?”
“說這些還有個屁用!”張鶴齡也虛火旺盛,一點就炸:“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修復皇姐對我們的信任!”
“這麼些年,朝中那些御史和大臣,可沒少盯着我們。一旦要是讓他們知道,皇姐不再護着我們了,咱鐵定會被他們撕成碎片的!”
“那,那可怎麼辦呀,該如何是好......”張延齡更慌了,不斷地念叨着這句。
“你能不能說句別的!”張鶴齡更怒了,想不通才思敏捷的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個蠢笨弟弟。
也就是這個時候,管家慌慌張張地跑來了:“老爺,伯爺,不好了,一大羣廠衛們闖來了!”
兄弟倆這會兒已草木皆兵,聞聽這話更是渾身一震:來得竟然這麼快?
不待他們反應,就看到一堆廠衛,簇擁着兩人走來。
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和黑帽白靴的東廠番子,進來後不待吩咐,便四處查抄着東西,呵斥着不知情的下人、丫鬟,立時給張家兄弟,營造出了一副大難臨頭的景象。
這時候,張家兄弟也沒膽氣了,低頭諂媚地走到牟斌和蕭敬身前,連忙施禮道:“二位大人,我們可是一向清清白白的,二位大人切勿聽信了謠言......”
牟斌登時就冷哼了一聲,道:“侯爺,這種話在下聽得實在太多了。既然是清白的,又何懼我等查抄一遍?”
“蕭公公,蕭公公......我們可是皇親國戚,陛下一向最寵信我們了。”見兄長在牟斌那裡碰了壁,張延齡就來蕭敬這裡碰碰運氣。
可蕭敬也是冷笑了一聲,翹起蘭花指道:“咱家跟在皇爺身邊兒的,最講究個有自知之明。可不像某些人,明明已被皇爺厭惡到了骨子裡,還以爲很得寵呢......”
連續碰了兩次釘子,還是被這樣冷嘲熱諷噎回來,張鶴齡頓時沉不住氣了,哀求問道:“二位大人,這,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兒啊!”
“還能怎麼回事兒?”牟斌面容冷肅地盯着那些廠衛,叱喝了一句‘搜仔細點兒’後,纔不耐煩地看向張鶴齡道:“兩個月前,太子殿下遇刺一事,二位身爲太子殿下的舅父,不可能不知道吧?”
“原以爲,只是那些勳貴們容不下何千戶。卻不曾想,幕後竟還有黑手,要謀刺大明太子!”
說着,牟斌更加不耐煩了,擺手道:“我們已追查了兩個月,陛下對此十分不滿。幸好,最近纔有了些新線索......”
“牟指揮使說笑了......”張鶴齡腦門子上虛汗直冒,但還是不忘推諉抵賴道:“我倆都是太子殿下的舅父,有什麼線索,也不可能在我府上呀。”
“既如此,不正還二位一個清白?”
蕭敬又皮笑肉不笑地開口了,道:“我們搜查過一遍後,旁人也沒什麼好說的,是不是?否則,大明若傳出二位謀刺太子的傳聞來,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是是是......”張延齡趕緊應聲,但心跳地卻已如鼓一般:真要是覺得我們清白,你們還會這般氣勢洶洶地來府上搜?
兩兄弟對視一眼,愈加認定他們已危如累卵。
“二,二位大人,太子殿下遇刺一事,畢竟已有兩個月了。如今整個京城已人心惶惶,陛下一向仁厚,難道此時還?......”
張鶴齡又結結巴巴地說着,想要從牟斌和蕭敬這裡,打探一下弘治皇帝的態度。
可惜他忘了,眼前的這兩位,是正正經經的特務大頭子。
當下,牟斌便沉聲厲色,道:“太子乃大明儲君,社稷之未來!有人膽敢犯下如此滔天杵逆之罪,陛下豈會輕饒,我等又豈敢有一點點疏忽懈怠?”
蕭敬也一下收起了蘭花指,面色陰冷地言道:“有些人就是太認不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仗着祖上的功業,還有一些關係,簡直無法無天了!”
“陛下對此容忍了多久,可曾換來這些狼心狗肺之徒一絲感恩?”
“此番陛下痛下決心,命我們細緻調查甄別,就是爲了殺一殺這歪風邪氣,剷除那些大逆不道的毒瘤!”
“是是是......”張鶴齡嚇得魂飛魄散,趕緊點頭。
“對對對......”張延齡驚得面色蒼白,連連應付。
然後那些廠衛此時也草草地搜了一遍,回到牟斌和蕭敬那裡稟告道:“回稟二位大人,暫無發現任何可疑事物......”
牟斌聞言登時大怒,喝道:“都是幹什麼吃的,繼續搜!......”
蕭敬這裡也面色大爲不滿,卻最後搖了搖頭,道:“牟指揮使,其實也不必急於一時。就算有什麼不應當的東西,誰也不會傻乎乎地就藏在府裡。”
“對對對......蕭公公說得對。”
張鶴齡一聽弟弟這樣接話,氣得鼻子都歪了:蠢貨!聽清楚人家說的是什麼,你是要承認自己此番逃脫了罪行不成?
牟斌一聽這話,頓時也被氣笑了。
隨即,他便擺手道:“也罷,反正今日不過是個開始。人證都......”說到這裡,他才猛然收了口,又有些氣急敗壞地道:“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反正想逃的,一個都逃不掉!”
言罷,怒氣衝衝地帶着錦衣衛先走了。
留下蕭敬悠悠地用毒蛇一般的眼神,打量了兩兄弟一眼後,才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二位,時間可是不多了。”
“該怎麼做呢,最好心裡有個譜兒......不信,過些日子你們再好好看看。”
說完,也帶着東廠的番子,走出了府門。
這下,張家兩兄弟徹底大眼瞪小眼兒,都在驚悸中反應不過來。足有半柱香的時間後,才一屁股癱在了地上。
“兄長,我覺得蕭公公話裡有話啊。”張延齡囁嚅着嘴皮,道:“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廢話!”張鶴齡抓着頭髮,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我最恨這種,說話講一半兒的死太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