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只要你同意跟沈家煤業合作,以後非但可以管理一些罪囚,更可以參與到整個採掘、販賣的環節。當然,我更會允許,以後你的家人來探望你。”
鎮住沈秀兒後,何瑾又轉向丁逸柳,很認真地解釋道:“事實上,與沈家合作對你們丁家而言,只有好處沒有絲毫壞處。”
“首先,你也看出來了,磁州乃至彰德府的木炭生意,很快都會被煤炭所吞噬。丁家逆勢而行、抱殘守缺又有何意義?”
“反倒是轉賣沈家的煤炭,既能煥發新生,又能贏回名譽和聲望。畢竟,燒毒炭死人一事,你們只要會運作,便能留下個知錯能改、誠實可信的口碑。”
丁逸柳的神色起初是僵硬的,抗拒的。可隨着何瑾一條條的分析,不由漸漸變得糾結、不甘。
不過到了最後,還是剩下一抹的疑惑:“我承認你說的都沒錯。可如此一來,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哎呀,我這麼聰明的人,當然不會幹賠本兒買賣了。”
何瑾卻避而不答,攤手道:“反正你知道咱們合則兩利、分則兩害就行了,乾脆早點從了我,有錢大家一起賺嘛......”
當然,到了這個時候,他肯定不會忘記那句經典的口頭禪:“我這是在幫你啊!”
丁逸柳還能說什麼?
沉思了片刻後,他便毅然決然地開口道:“好!......不過醜話說在前面,我還有一個要求!”
何瑾也目光一凜,凝肅道:“請講......若能辦到,必不推辭!”
丁逸柳暗自頷首,面色漸漸有所轉圜,但還是凝重言道:“從今往後,無論我幹得好壞,晚飯必須有一個雞腿兒。不能像之前一樣,幹得好了纔給一個,還是別人啃過的!”
何瑾不由大驚失色,想不到他竟然提出了這等無禮的請求。沒奈何之下,只能忍痛答應:“好,我便應了你!非但有雞腿兒,鴨腿兒、鵝腿兒隨你啃!”
“不,我就要雞腿兒!”丁逸柳很有原則,都讓人敬佩。
隨後,兩人便握手言和,對擊一掌,恩怨盡在一笑中。
一旁的賴三兒和沈秀兒看着這一幕,簡直都驚呆了。尤其沈秀兒,更是對於男人的這等情仇,表示難以理解。
出了門後,她當即忍不住抱怨道:“你,你這是要鬧哪樣啊......我思來想去,也不明白爲何要幫丁逸柳和丁家。”
何瑾卻嘿嘿一笑,知道鎮住女人不僅要靠脾氣,還要靠溫柔的實力。於是,他循循善誘道:“秀兒,你當真看不出,讓丁家當我們的供銷商沒好處?”
“也,也不能這樣說......”畢竟是磁州的商賈奇女子,沈秀兒當即便開口道:“丁家畢竟在磁州,已做了幾代的木炭生意,銷路廣博。”
“而我們的煤炭,其實就是取代木炭用的,若由他們來負責銷售,自然可以迅猛擴寬市場。”
“嗯,不錯......”何瑾輕輕拍了拍沈秀兒的後背,讚許道:“不愧是我選中的女人。”
然後,就在沈秀兒心中小神氣再度作祟、眼睛都眯起來的時候,何瑾又不着聲色地繼續言道:“不過這只是其一,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們需要丁家來穩固生意。”
“趁着這個寒冬,我們煤炭生意可謂一炮而紅。但秀兒你想過沒有,冬天再長也會過去,那時候我們煤炭又該如何銷售?”
“這,這?.......”沈秀兒面色一驚,不由脫口而出道:“原來你弄那些煤球兒,就是未雨綢繆,打算逐漸取代百姓日常所用的柴木?”
“不錯,冬天的時候賣無煙煤,但平時更需要蜂窩煤,嗯......還有後續的蜂窩煤爐子,來改變百姓們的取暖做飯方式。”
何瑾點頭,隨後又將話題拉出丁家上面:“不過,這些肯定是漫長而利薄的生意。而丁家的銷路,卻可以讓我們繼續將無煙煤,賣給冶鐵、燒窯等那些離不開大量炭的行業。”
“如此雙管齊下,我們的煤炭生意才能突飛猛進的同時,又保證穩中有升。這樣說來,你說究竟是我們幫了丁家,還是丁家幫了我們?”
沈秀兒聞言,不由再一次感到,自己與這個少年的差距。
只不過比起之前,這一次雖然心中仍有失落,卻又不由泛起了一絲絲的崇拜和欣喜:畢竟,這可是自己找的男人啊......他越是優秀睿智,不越證明自己有眼光?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何瑾帶給她的欣喜還不止這些。
只聽隨後這個少年繼續開口,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道:“而且,秀兒你不覺得不僅丁家,單是丁逸柳這個人,便很有培養價值?”
“丁,丁逸柳?......你竟然在打他的主意?”
“當然。遠的不說,就說鼓山煤礦這裡,你以後不可能天天盯着吧?賴三兒負責治安方面還行,真正商業方面,呃......還是等他不滿腦子想着打打殺殺後,再說培養商業才能的事兒吧。”
“可丁逸柳就不一樣了,無論怎麼說,他曾經也是位秀才相公,寫算方面自不是問題。尤其家裡也是做生意的,耳濡目染,多少也懂些其中的門道兒。”
“更可喜的是,在煤礦裡勞改的這些日子,他明顯幡然轉變了不少,不再是眼高手低的巨嬰......這樣一位秀才CEO,可是整個大明都打着燈籠找不到的。”
沈秀兒當然不知道什麼是CEO,但明顯更關心何瑾腦子是否進水了:“可丁逸柳和你之間,畢竟是有仇的啊......他又怎麼可能會,真心誠意地同我們合作?”
“仇,或恨......又算得什麼?”何瑾卻對這些不怎麼爲意,道:“一個成功的商人,肯定不會用這些虛無縹緲的感情,來影響自己的判斷和所作所爲的。”
“商場上,可沒有永恆的朋友或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這話可不是白說的。”
“沒有永恆的朋友或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再次聽到這話,沈秀兒不由記在了心裡、陷入了沉思。
“不錯。”給了她一段獨立思考的時間,看她若有所思後,何瑾才繼續解釋道:“我之前說讓丁家無路可走,也不是誇誇其談。而是他若一意孤行,我當然會將威脅的苗頭兒,掐死在萌芽中。”
“如此一來,認識到同我們合作,是他唯一的出路。你說這樣的利益和代價擺在眼前,丁逸柳會不會權衡利弊?權衡之後,他還會執着心中的情緒嗎?”
“更何況,人類的情緒是很微妙的。恨是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報復,可你處處展露出強大,強大到他連報復心思都升不起來的時候,你說恨又會轉變成什麼?”
沈秀兒一下被問懵了,猜着道:“因愛生恨,因恨轉......愛?”
侃侃而談的何瑾頓時渾身一僵,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是敬畏啊!......愛什麼愛的,我可是鋼鐵直男好不好?”
“那,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怎麼知道,他是否會敬畏你?”
話題迴歸正常,何瑾才拾起了幾分自信:“誰說我沒防着他,故意讓他看到洗煤的過程,然後還同意讓家人來探望,就是對他的一次考驗。”
“嗯?......”沈秀兒蹙眉一想,便明白了其中關竅兒:“你是看看他會不會,將洗煤的工藝告訴家人,讓家人想法兒另起爐竈?可,可他真這麼做了,那豈非雞飛蛋打?”
“不可能的。”
何瑾篤定笑道,顯得極爲自信:“他丁逸柳自以爲懂了洗煤,卻根本不知水塘裡的水,是添加了石灰當吸收劑的。”
沈秀兒聞言,不由愣然看着何瑾,隨後便溫婉又得意地笑了起來:自己的選的男人,果然是......奸詐得讓人放心又覺得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