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了絲苦笑,他忽然不知道自己這樣幫他們是否正確了。
殺性濃重,不以爲意——最起碼自己沒看出何邦維對這件事的在乎,更多的是冷靜的表情,這樣的人,他心理究竟是在想什麼?他又是如何養成這樣的心性?
六爺的心裡充滿了重重迷霧,一時間也沒有心思喝酒,只是在做着自己的考量。
喬思思考了一遍六爺轉述的情報,又自己腦補了一部分,繼續分析燕京的形勢。
說來好笑,三人吃着長春小菜館的土菜、喝着廉價的濁酒,所說所談的竟是燕京幾家貴人之事。
這天晚上,喬思喝着酒,愈談愈是理清了燕京的局勢。
在這一點上面,六爺與何邦維都只有聽的份。
臨近晚飯尾聲,桌面上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六爺有些木然的劃開手機,看了一眼,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喬思,喬振興那裡傳來了最新消息,你媽媽現在正在被監視住院,病情不詳。”
監視住院?病情不詳?
女孩的心臟狠狠的抽緊了一下,倒酒的手稍微一抖,酒水從杯中溢出。
“好,我知道了。”喬思臉上不露顏色,仰頭一杯濁酒。
放下酒杯時,下脣已是多了個清晰的牙印。
“別擔心,一切會好的。”喬思感覺到羊羊關切的眼神,反而安慰了一句,“一切都會好的。媽媽既然能被安排住院,就一定是明面上有人看顧,不然任其自生自滅豈不省事?”
說到“自生自滅”這個詞,喬思的心好似忽然消失不見,空空蕩蕩,但還是艱難的說完了這句。
“我們不能回去,回去不會有用的,不會有用的。”
喝到現在一直沒有醉意的喬思突然覺得酒勁上涌,從胃裡、從心裡、從腦海裡都感受到一種難受暈眩。
強忍着不知是心理還是生理上的難受,喬思一把握住剛纔讓自己感覺有些陌生的羊羊的手。
羊羊的手在長春十月的晚上仍舊很溫暖,就好像幾個月前在巴黎牽着的一樣。
“接下來我們去哪?”何邦維反手握住喬喬,問了六爺一句。
六爺常在江湖混,亦是個果斷的人物,他拋下心裡翻滾的念頭,回答道:“直接用身份證找個小賓館,然後我來聯繫明天的撤出路線。”
“六爺,我需要和家裡人通知一聲。”何邦維斟酌一番,還是覺得和那些朋友家人說一聲比較好,“等我們從長春走後,你能安排個人這裡給他們的手機發條消息麼。”
“這個沒問題,等我們安全離開後,現在你周圍朋友的聯繫方式都該被監控了。”六爺滿口答應。
搖了搖酒瓶,裡面還剩着一些底子,六爺把三人的酒杯滿上,猶豫了一下:“明天安排好路線,我就先行潛回去了。你們去哪,到哪也不用告訴我,這樣你們的安全永遠掌握在自己手上。”
“我安排的人會順從你們的要求,中途隨時可以改變主意下車、更改路線。”六爺語氣變得有些生分,不知不覺他對何邦維產生了一絲忌憚,“我不會知道你們的路線,喬振興也不會知道,我能做的只有這些,出了國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提到喬振興,六爺嘆了一口氣,都是當初欠那個傢伙的,如今纔要趟渾水。
“來,最後一杯酒,願我們以後都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六爺舉杯。
何邦維舉杯,好似沒有感覺出六爺剛纔一刻不自覺的清冷。
喬思強忍不適,亦是舉杯。
三人碰杯,酒水盪漾出圈圈漣漪落入腹中,火辣辣的燒灼感蔓延至全身上下。
“走吧。”六爺拿起氈帽,提上揹包,去結賬付款。
“我們去國外嗎?”何邦維扶住旁邊有些搖搖晃晃的喬思,問了一句。
身體有些暈眩,但喬思仍舊覺得輕飄飄的思感中意識還很清晰,“也許吧,靜待時間,看時局發展吧。”
“也許以後我可以整了容再回國。”女孩笑了一下,“可是,這是我媽生給我的面容,不捨得呢。”女孩搖搖晃晃的走到門口。
“一切都會好的。”何邦維笨拙的安慰。
“嗯。”
冷風吹到臉上,喬思擡頭去看羊羊,“羊羊,你真的爲了我殺了那麼多人嗎?”
何邦維凝視喬喬,不言不語,沉默中已是給了答案。
“以後我跟你學武吧。”喬思的眼神堅定。
“好。”
六爺從店面裡出來,右手指着左邊,“走,那邊有家賓館,拿着我給你們的身份證。”
何邦維扶着喬思跟在他的後面。
“以後我要跟你學武。”女孩語氣很執着。
“我不要讓你一個人殺人。”她口中的殺人好似一件容易的事。
“我膽子也很大的。”冷風吹的酒勁上頭,話音漸漸模糊。
“我學武后還能救我媽出來。”喬思走路愈發不穩,口中開始嘟嘟囔囔,“我會變得很、很厲害、的。”
走了一陣,眼看她已是醉意熏熏,何邦維乾脆把她抱在懷裡。
女孩在男友熟悉的懷抱裡喃喃自語,時而提起媽媽,時而提起之前的美好生活,時而擔憂以後的日子,何邦維一一聽在耳中,只是沉默的抱着跟着六爺後面。
“將來啊,你倆一定要好好的。”六爺聽不清女孩的聲音,但知道她是喝醉了。
“這麼不容易的在一起了,一定得過好,能安安穩穩就安安穩穩吧。”六爺戴着氈帽走在長春寒冷的街上,似是心生感慨,“糾纏這個、牽扯那個,其實過的並不好,沒意思啊沒意思。”
酒後吐真言,何邦維黑暗裡微笑了一下,六爺這個人心腸還是很軟的。
“將來的事情說不準。”他迴應說道,“也許會好,也許會差。”
“繼續下去就知道了。”
這個人啊,看不透,六爺收住話語,到目的地了。
他當先走進賓館,拿着身份證登記的很順利,開了兩個相鄰的房間。
各自回房,這一晚,兩個房間裡,六爺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喬思在牀邊吐了又吐,酒水帶出了胃裡的食物,何邦維在旁收拾了一陣方纔讓她安慰入睡。
時至後夜,兩邊都才漸漸悄無聲息,各自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