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化南路高架橋,是廬州剛開始的重點路橋建設項目,預計全長4公里,能實現多條道路的互通,最近才封了路,但還預留了一條可供車輛穿行的通道。
喬思帶着何邦維已經到了通道口有一會了,女孩正盯着何邦維的背影,他剛纔居然讓她先回去。
何邦維剛纔說:“我在這邊等等人,你摩托車給我用用,回頭我請你吃飯。”隨即他就轉身打量附近,仔細研究是不是真的沒有攝像頭。
轉了一圈,果然在目力範圍內,他都沒有找到路邊的監控,因爲修路的原因,附近店鋪也多是關門歇業。
喬思一手拿着頭盔,另一手往前一拽,抓住何邦維的肩膀說道:“羊羊。”
何邦維收回目光,回身:“嗯?”
喬思的眉眼之間俱是正色,看着何邦維的眼睛說道:“羊羊,我一直有一件很難忘的事情,現在想和你分享下。”她拍了拍雅馬哈的車座,自己先橫着坐上前座。
何邦維便坐到了後座,準備聽她說什麼。來到這裡,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用最笨的辦法,死等,只要一看到那輛車,他就一定能認出來。
“曾經,我路過一個跪下的乞丐身邊,平時我都不會掏錢管他們,但那次突然就覺得他很可憐,便從錢包裡拿了十塊錢放在他的盒子裡。轉身的時候,看到一個路過的孩子正盯着這一幕在看,面露微笑。”
“那個微笑那麼動人,一直到現在我都記憶猶新。後來,我突然想明白了。”
“那天不是我施捨了那個乞丐,而是那個小孩施捨了我。”
“那個無心的笑容,就是他對我的佈施。我左耳失聰,你是知道的,但我仍然愛着生活饋贈的一切悲歡。”
“人生就是這樣,你今天遇到了悲。但,羊羊,你不要做什麼傻事。”
何邦維靜靜的聽着女孩緩緩說完,他好像沒見過如此溫柔細膩的喬思,一直以來她都是有點狡黠或者安靜。
輕輕嘆了一口氣,何邦維說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喬思看到羊羊堅定的眼神,不知他有沒有聽進自己的話,抓住頭盔轉身先行離開,給何邦維要求的空間。
目睹喬思走的稍遠纔打上車,何邦維一手拿着頭盔,一手拎着黑色袋子,往前面走,打量着這裡的環境。
施工建設導致這邊的灰塵比較大,偶爾車輛過去,開車速度也並不快,因爲變成了單行道,生怕刮蹭追尾。
何邦維走回來把雅馬哈往旁邊推了推,然後走到施工圍牆那邊,找了個遮掩地,套上袋子裡的袍子和褲子,戴上手套又回到摩托車旁。
正值下午未完,傍晚沒到,何邦維往雅馬哈上一坐,直直盯着通道口時不時過往的車輛,那輛黑色車是從這裡消失,不知道會不會繼續再從這裡出現。
何邦維只有這樣一種笨方法,他猜測對方不會想到他會這麼快守在這裡。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何邦維集中精神盯着過往車輛。
就這樣過去了幾個小時,天色也慢慢黯淡,他還是沒有等來那輛車的蹤跡,這樣守株待兔式的等待需要運氣。
感覺肚子有些空,何邦維從袋子裡拿出兩袋巧克力拆開,一塊塊塞入嘴裡,心裡閃過小寒抱着一包巧克力笑着走來的樣子。
黑巧克力味道有點偏苦,由嘴入胃,散發出熱量,慢慢傳遞到身體。
天色更暗了,合作化南路單行道上的燈光只亮起了一個,顯得有些昏暗。
“小唐,開車注意啊,前面修路。”一輛黑色奧迪車裡,孫廣棟坐在後座,對着司機囑咐了一句,隨即繼續閉目養神。
小唐開着奧迪車,打開車燈閃爍兩下,對面應該沒有來車。他放慢速度往前開,看後視鏡的時候看到餘光看到路邊停了一輛摩托車,站了個人,似乎正要啓動摩托。
按了聲喇叭,示意自己先行通過,小唐看到對方比較知趣,沒有搶道,心裡笑了笑,小心通過施工留下的通道。
他中午就是從這邊過來的,這邊因爲修路,車流量少,反而過的快,再加上這會帶着大老闆去他叔唐磊軍那裡,三個人要合計點事,沒有攝像頭最好。
這邊離叔叔那裡不遠了,等路修好,這邊的房子還得漲價啊,我叔買房子、別墅還真是有眼光,小唐一邊開車一邊琢磨。
換了兩條沒有攝像頭的路,小唐開了十來分鐘,到了叔叔買的別墅家,這裡還是挺安靜的。
孫廣棟感覺車停了下來,睜開眼,把旁邊座上的箱子抱在懷裡,等着別墅大門打開。
待小唐停好後,從後門下來,看到迎過來的傷疤臉中年男人,搖了搖頭,跟着一起進了門。
小唐跟着進來,返身把玻璃門關上,傷疤臉笑着問道:“孫總,你這抱的是什麼?”
孫廣棟坐到沙發上,把盒子放到面前的茶几打開,從裡面拿出幾個精緻的小碗,淡淡道:“茶具。”
傷疤臉男人唐磊軍有點好笑,說道:“我的孫總哎,這是拼酒的地,你卻是個品茶的人啊。”
孫廣棟這會拋下心下的憂慮,讓小唐去燒水拿茶粉,風度翩翩的解釋道:“我最近和別人學習,領悟了一期一會的道理,這才特地過來。”
唐磊軍往後懶散一靠,笑道:“孫總你說。”
……
何邦維戴着頭盔騎着雅馬哈遠遠綴在車後面,好在前面的車開的不快,他只要讓車不離開視線就成。
看到車停在一棟別墅門口,何邦維也停下摩托,掩映在黑暗之中。
看到是到地方了,不用騎車了。
何邦維把雅馬哈往邊上推了推,停在不顯眼的地兒,取下頭盔掛在把手上,然後把袋子裡的口罩、墨鏡都戴上,稍微檢查了一遍,就輕跑奔着別墅過去。
附近人煙稀少,隔壁別墅倒是亮着燈。
何邦維到了那輛黑車進的別墅門口,左右看了看,沒看到有人的蹤影,繼續走到前面側牆處,也不助跑,一手貼牆迅速的爬了進去。
從牆上下來是一片矮矮的灌木林,一片黑暗;別墅客廳的玻璃門關着,有光亮透出來,照的正前方一片光明。
何邦維站在門側不着燈光的地方,斜眼看了看,裡面有三個人,兩個中年,一個青年。
擡頭看了看天。
夜,無月,殺人正好。
隱約聽到聲音從裡面傳來。
“這種濃茶儀式,就得用我帶來的黑樂茶碗……”
“一期一會,是茶道里的說法,咱坐下面對面喝茶,一生中可能只有一次,因爲明天你就不再是今天的你,再喝的茶也不會是原來的茶。”
“所以咱得珍惜這個緣分,因爲面前的你我都只是一次的你我。”孫廣棟的聲音淡然又似有韻味,接着解釋道:“但又得忘我,心存珍惜的念頭就不能全心投入一期一會。”
“哈哈,孫總是個雅人,我不行,不習慣。”另一個聲音哈哈大笑。
何邦維聽到這裡,低頭瞧了瞧,看到灌木叢旁的一塊有點髒兮兮的石頭,隨手撿起,握在手套中。
回身走到客廳門外,入眼處,裡面三人面前皆擺了三個黑色古樸的茶碗,孫廣棟正拿帛紗小心翼翼擦拭自己的茶碗,面帶虔誠。
另兩人則是低頭含笑打量,一時沒有察覺門口一段距離外的人影。
“我們的碗都是不一樣的,正合了茶道中世間獨一的精神。”孫廣棟把按照儀式連續摺疊了四次的帛紗放下,擡頭道:“拿茶粉,小唐…什麼人?!”
陡然他看到玻璃門外貼着一道灰袍人影!
呲啦一聲,人影用手裡的石頭砸碎了玻璃門。
來者不善,小唐抄起板凳,猛地一下砸過去。
人影一閃一近身,手裡石頭用力一戳,戳到胸口,小唐一聲慘叫,鮮血汨汨不止。
何邦維認識他,認識他的眼神,是那個車裡人,沒錯。
孫廣棟臉色陰沉,開口道:“朋友,要多少,說個價。先給他叫救護車。”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小唐。
眯了眯眼,何邦維一伸手,提起地上的小唐,問道:“誰讓你撞的人?”
這句一出,孫廣棟與唐磊軍都是心中一緊,感到不妙。
唐磊軍悄悄把手放進口袋,試圖按到報警電話。
小唐感受自己生命力的消退,心中大恐,眼神掃過自己叔叔,微弱道:“叔叔,救我……”
“只有我才能救你。”何邦維直接說道。
胸前似乎越來越潮,小唐呼吸急促,說道:“他們,都是他們。”
何邦維手一鬆,小唐滑落在地,他能救,但不想救。
孫廣棟強打精神,擠出笑容:“小兄弟,錢不成問題,多的超乎你想象。這中間有誤會。”一邊說,一邊從身上掏出好幾張卡,他輕放在茶几上,生怕刺激對面這個灰袍人。
唐磊軍察覺到這人的堅硬目光,暗叫不好,連忙說道:“是他指使我的!!是爲他兒子孫輝!我什麼都沒幹!”他撤了兩步遠,指着孫廣棟,反正這會小唐已經發不出聲音,眼看就沒了。
至此恍然大悟,何邦維聽到孫輝的名字,心下全都明白,原來是由自己全不在意的一件事而來。
這兩人都該死。
看着突然奪路而逃的唐磊軍,何邦維一個箭步,手裡石頭髮力一戳,直中心窩。
唐磊軍一聲慘叫,轟然倒地。
孫廣棟還在試圖打動何邦維:“多少錢我都給你,房子,車,地皮,公司……想要什麼都給你啊!!!”他已經壓抑不住,大聲喊起來。
一個近身,石頭用力,戳到這個失去風度的中年男人心窩。
孫廣棟不甘的緩緩倒下,錢終究沒救得了他的命。
環視一週,把隨手撿來的髒石頭丟下。
何邦維呼了一口氣,轉身而去,不理一屋狼藉。
三人斃命,死於頑石。
殺人償命,因果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