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長沙的土夫子,經過歲月的磨礪,在盜墓過程中逐漸成長起來,成了南派中的一員。
在民國時期,盜墓以長江爲界,分南北兩派,北派有遼瀋幫、洹洛幫、關中幫,北幫以“力”見長。而南派則包括長沙幫、江寧幫、嶺南幫,以“技”見長。
而長沙的土夫子走的是技術流,就以“望、問、聞、切”見長。
在解放後,這些土夫子被國家文物局收編了,搖身一變,拿了挖墓的執照,就成了專業的考古專家。
1971年還是一個熱鬧的時代,這年年底,當地駐軍想在馬王堆這三個山包下,修建一座地下戰地醫院,當他們在山包上打出一個鑽洞時,鑽洞裡突然冒出大量的氣體,並帶有刺鼻的硫磺氣味,燃燒後冒出幾尺高的湛藍的火焰。
當時,那些駐軍都驚呆了,還以爲他們打出了一個天然氣礦。當消息傳到省文物廳時,這些之前的土夫子,現在的考古專家馬上意識到這一定是座古墓,而且是非常罕見的火燒坑。
於是,這些考古專家一刻也沒有停留,就匆匆趕到了馬王堆,在這些人當中,就有胡老。
當胡老看着三個封堆時,滿臉精彩。因爲在那個還在燃燒的封堆洞口旁邊,還有一個被灌木覆蓋的舊洞,這個舊洞他再也熟悉不過了。
這是一個盜洞,就是他幾十年前打出來的。
當時,胡老還年輕,是土夫子新生代中的佼佼者,從他手中出來的文物沒有上千,也有數百,其中最著名的是解放前經手的“戰國帛書”和“人物御龍圖”。
那是1942年,長沙保衛戰已經接近尾聲,薛大將軍的“天爐戰法”給予日寇以重創,長沙免於淪陷日寇之手。
因爲戰爭,長沙市民紛紛南下,躲避戰火,整個長沙依舊風聲鶴唳、市井蕭條,到處都瀰漫着硝煙的味道,效外,還不是傳來陣陣的槍炮聲。
而市內也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十屋九破,在一間被炮彈炸燬了一個角的矮破的房子裡,有二個人在偷偷的忙碌着。
“**,你說子彈庫真的有貨?”說話的人,頭上無發,腦門發亮,顯得頭很大。
被大頭稱爲**的人,就是年輕的胡老。
當時胡老的年紀並不比大頭大,但卻被大頭稱爲**,在老夫子一行,能者爲大,“大”不再只是指年齡,而是指能耐。
“那地方,我都踩點很久了,如果不是他媽的小日本搗亂,我早就摸了,還得到現在!”**一邊準備東西一邊說,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是小日本搗亂,還輪到你大頭的份。
大頭心知肚明,能跟**這種土夫子中的傳奇人物一起倒鬥摸金,在他的土夫子生涯中,也是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黑驢蹄子、秘製糯米、墨斗線、桃木釘、鎮棺符、蠟燭、防身匕首……還有一瓶烈酒。墓室陰冷,烈酒不但可以去寒,如果遇上殭屍,淋上烈酒,一把火就燒了它,所以,烈酒是倒鬥摸金的必備良品。
大頭也把揹包塞的滿滿的,隨後一人拿着一把短柄狙就出發了。
短柄狙是長沙土夫子手中的盜墓利器,與北派的洛陽鏟齊名。素有“南狙北鏟”之稱,因爲南方多雨,地質鬆散,洛陽鏟到了南方往往帶不出泥土,所以,到了南方,洛陽鏟就無用武之地,只能靠短柄狙了。
子彈庫在長沙東南郊,在國軍和日本交戰的接合部,現在的戰事已近尾聲,雖然非常危險,但也有一點好處,在這個時間,人們保命要緊,沒有人會關心古墓的事情。
**和大頭藉着夜色的掩護,沿着殘垣斷壁接近了子彈庫。
夜色下,一堆矮小的土丘在縱橫交錯的纖陌間很不顯眼,萬幸的是這裡不是戰爭的最前沿,沒有在這裡開挖戰爭工事,土丘依舊完整,不然這座古墓早就毀了。
光頭跟在**的身後,不知道被什麼拌了一下,吐了一口唾沫:“晦氣!”
“怎麼了?”**皺了皺眉。
“一具新屍!”光頭喃喃地說。
倒鬥摸金升棺發財,最忌諱遇上新屍,這樣被認爲不吉利。
“TMD,現在是什麼時候,打戰,和小日本打戰知道嗎,每天都在死成千上萬的人,長沙城外新屍遍地,可以說是一步三尸,如果你看不到新屍,那纔不正常呢!”
大頭被**罵了幾句,就閉口不語了。他卻在心裡詛咒,死小日本,到時候我去挖了你們的祖墳!
**站在土丘前,土丘還沒有一個人高,四周山勢水脈,這裡不是什麼風水寶地,不需要“分金定穴”,什麼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這裡都看不出來。
這裡有墓,一定不是什麼王候將相墓,那樣的大墓一定會從山勢水脈中看出來的,只有尋常百姓,纔不會這麼講究,只要不是凶地就可以了。
**祈禱這座古墓至少是大戶人家墓葬,隨葬品能夠多一點,蚊子腿也是肉,他只希望這隻蚊子大一點,腿上的肉多一點,在兵荒馬亂時代,什麼都異常艱難,挖個墓都日益爲艱。
這不是什麼大墓,不會有什麼機關暗器,**決定從寶頂處打個盜洞,直達墓室。
**見月近中天,遠處的槍聲也沉寂下來,就示意大頭開始動手。
坐臨太陰星,百禍不相侵,先天利東南,求謀悉事成。
**看過黃曆,今晚大利東南,**和大頭就在古墓東南向開始動手挖掘。
**臂長和力沉,先動手,大頭望風。至於運土滅跡也就免了,現在戰爭時期,別說你在這裡挖一個洞,就是你把這塊地全掀翻過來,都沒有會在意。
**挖了幾米深之後,就輪着大頭開始挖了。由**望風,他就蹲在那裡,嘴裡叼着草根望天。
這個年月,戰事打了一場又一場,兵荒馬亂,十室九空,別說挖墳,就是偷盜都不需要望風,就算被人闖破了,也都會繞着走。
**咬了一會兒草根,突然尿急,就提着褲頭往遠處跑。
挖墳可以,但絕不能在墳頭上拉屎撒尿,這樣很容易招惹陰物,這大概有士可殺不可侮的意味。
**跑到一個樹下,“嘩嘩”地開始放水。放到一半,就聽到不遠的地方突然傳來嘰哩咕嚕的說話聲。
日本人!
現在正是長沙第二次保衛戰的時期,這說話的聲音**再也熟悉不過了?
難道有日本兵偷襲過來了,但又不像,聽聲音人不多,才兩個人。
**趕緊伏在地上,可大頭還在挖盜洞,根本無法通知到他,**只希望這兩個日本人是被打散的日本兵,恰巧從這裡經過。
月色下,**驚奇的發現,這兩個日本人竟然沒有穿軍裝,手中拿的也不是武器,而是工兵鏟和鋤頭。
短柄狙!他們手中竟然有短柄狙!
**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手中拿的一定是短柄狙,這可是長沙土夫子的專用工具啊!想不到兩個日本人手握盜墓工具,三更半夜的跑到這荒山野嶺,難道他們也是盜墓?
**越是當心什麼,就越來什麼。這兩個日本人竟然朝着古墓而去,要知道大頭還在古墓中挖洞呢,現在根本無法通知他。
**驚出了一聲冷汗,摸摸懷中的防身匕首,只好咬咬牙,偷偷地跟在那兩個日本人後面,如果那兩個日本人真的是衝古墓而去,那大頭就危險了。
兩個日本人走到古墓前面,發現翻出來的新土,也是大吃一驚,他們趕緊伏了下來,盯着古墓的洞口。
洞中的大頭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形,還在拼命的挖土,洞中傳來沉悶的挖土聲。
兩個日本人聽了,知道洞中有人,就輕聲的嘀咕了一陣,向洞口潛行而去,顯然,他們也發現了洞中有人,想甕中捉鱉。
“**、**,你去哪裡了?……”
洞中的大頭輕聲的叫喚,他挖的新土,需要**從上方拉出盜洞,可**在上面沒有任何動靜。
大頭搖了搖繩索,向洞外的**發出信號。
那兩個日本人見地上的一根繩子晃動了幾下,相互望了一眼,一個日本人抓住繩子就往上拉,而另一個日本人則把手中的工兵鏟高高的舉起,準備對拉出來的人,迎頭一擊。
可拉出來的一是筐新土。
那個日本人失望的放下工兵鏟,看着那筐新土,隨後臉上露出猙獰的冷笑。
他們端起那筐新土,就往盜洞裡倒,他們這是要活埋大頭的節奏。
大頭在盜洞中,被整筐的新土砸在頭上,心中又怒又恨,**這是要活埋自己啊!
土夫子在倒鬥摸金時,一般都是親朋好友一起,很少與陌生人合夥盜墓,就是當心有人見財起心,做出謀財害命的事情。
現在,大頭在盜洞中,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如果洞外的**要置他於死地,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所以,大頭在洞中大恨,自己跟着**,是因爲相信**在土夫子中的聲望,沒有對他猜疑。現在,他只恨自己什麼不心狠手辣,搶先動手,把**埋在洞裡。
於是,他在盜洞中大罵**。
可惜,兩個日本人聽不懂長沙話,如果他們聽得懂長沙話,就知道洞外還有一個人,那他們就不會這麼囂張了!
兩個日本人囂張地把新土一筐一筐地往盜洞裡砸,就是要活埋大頭,一會兒,兩個日本人就累得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