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過去了,當年繁茂的樹林,如今內裡更添了幾分陰森。
一陣秋風吹來,幾片鮮黃的欒樹葉打着旋,落在早就被雜草敗葉覆蓋住的地面上。
走在其中,彷彿像是走在人跡罕至的森林中一樣,再一想,此處說不定還有席如香的冤魂出沒,周圍空氣瞬間又冷了幾分,平添了些許詭異。
縱然知道此地離居民區不遠,不過若真是到了夜黑風高之時,即便有人結伴進入,說不得也會寒毛炸起,毛骨悚然。
“我去,這地方還真有點邪門!”
張磊打量着四周,咯咯咬牙道:“要是那個導演在這地方拍鬼片,絕對不用佈置現場,隨便扯一塊白牀單,在這樹林裡飄一飄,大白天嚇暈人都很有可能。”
“人的恐懼更多的只是來自自己的臆想。”
肖然冷笑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自己不嚇自己,又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突然,李放放停下腳步,盯着不遠處的一條樹幹,十分嚴肅道,“哎,前面樹枝上,似乎還真掛着一件白色的牀單呢。”
聽聞此言,張磊驟然擡頭,看着十米之外,在一處粗壯的樹幹後,隱約有一角白色布料,不時被風吹起後又藏到樹幹後面。
“不是吧,這地方這麼邪門嗎?說什麼來什麼!”張磊咧着嘴道。
“走吧,過去看看。”
肖然不禁思索起來,誰會在這樹林裡掛上一塊白布?是出於惡趣味純粹想嚇人,還是有着其他什麼目的?
“話說,當初席如香的頭顱被發現的地方,就是在這棵樹前的凹面裡。”
“看那白布挺乾淨的,而且能被風吹起來。”
張磊的神色逐漸嚴肅,邊走邊道:“這些天陰雨連綿,肯定掛在這裡沒多久。”
“會不會是什麼人也在追尋當年的舊案……”
李放放話沒說完,肖然猛地張開雙手,擋住兩人上前的腳步。
李放放被肖然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怎麼了?”
“腳印!”
肖然眯着眼簾,盯着十五年前那張包着錢雙雙屍塊的牀單所在的位置。
只見在那一地的枯枝敗葉上,幾枚腳印隱約浮現。
再仔細看的話,能隱約分辨出這串腳印是從北而來,走上土坡,來到這棵大樹之下,然後繞樹走了一圈,繼而向南走下土坡。
“不會是當年的嫌疑人聽聞了最近的舊案,特地走到這裡,來緬懷當年的歲月,重溫當初作案時的快感吧?”
李放放當即說道:“有的變態殺手就喜歡重回現場,會不會是當年的兇手在故地重遊,然後還在這樹後面的枯枝上掛起這牀白被……哦,是睡衣,不是被單!”
“也不是沒有可能。”
肖然蹲下身道:“不過也很有可能是普通人一時好奇路過此地。
人都有獵奇的心理,來看看當年的兇案現場,再做點惡趣味的佈置,也很有可能。……磊子,你工具帶了沒?”
張磊拍了拍隨身包,摸出一隻UV手電,以及一把鋼尺,喜道:“幸好我敬業愛崗,時刻準備着!雖然小手電比不上隊裡大號的紫外線檢查燈,不過也夠用了。……可惜沒有單反。”
“沒辦法,先拿手機拍照吧,希望我這徠卡鏡頭確實能拍出單反效果。”
肖然想了想說道:“放哥你用你的手機錄像,把我手機也拍進去,完了我的手機交你保管,照片未提出來之前,要確保拍攝的電子照片沒有做技術修改。”
“好的。”
李放放打開手機,開玩笑道:“我們這麼重視,希望這串腳印不是那個傢伙好奇溜過來留下的。”
“哈,任何可疑之處都不能漏過嘛。”
張磊打開UV手電,蹲在地上笑道:“管他是誰留下的,萬一真是當年兇手留下的,那我們可就真的撞大運了,石副局最少也要包我們一個星期的伙食作爲犒勞!”
“別想得美了,就算真是兇手留下的,離找到人還差十萬八千里呢!”
李放放舉着手機調侃道:“趕緊勘察痕跡吧你,弄完還要回去寫報告呢!”
“別提報告行嗎?我這心情剛輕鬆一會兒。”
張磊嘟囔着說道,摸出手套戴上,舉着手電照射出那細微的腳印,又將鋼尺放在邊側:“腳印長寬比較大,長度約在27.5釐米,落腳看似處在平衡期,但隱約較重。”
“一般而言,年紀越小起腳就越重,年紀越大落腳越重。”
肖然小心拍好幾張照片,又跟着張磊到另一個腳印處拍照:“所以此人應該處在中年期,年齡約在38歲左右,腳印較寬,判斷留下腳印者應是男性,減去鞋子的長度,按照慣例,其身高在一米七七到一米八二之間。”
“年齡約在38歲?”
李放放舉着手機,突然說道:“席如香被害時二十二歲,如果她活到現在,也有三十七歲了。
如果這個人與當年的席如香案有關,他和席如香是同齡人,席如香被害前又匆忙從員工宿舍中收拾乾淨了自己的行李。……那他,很可能是席如香認識的人!”
“有這個可能,但如果這個腳印的主人和席如香沒關係,那你就是白費腦汁了。”
張磊笑着說道,又將鋼尺逐一放在幾枚左腳印邊,臉貼着地面,在紫外線光芒下觀察了一陣:“左腳印與右腳印大小基本一致。
不過從地面樹葉上的輕微凹陷看,左腳的落腳要更重一些。……應該是左肩揹着或扛着什麼東西。”
三人走走停停,查清了這串腳印是從土坡下的位置上來,一直到土坡南側,最終在堆放的混凝土上消失。
接着,三人又回到樹下,跟着腳印轉了一圈。
在樹幹的西側,那腳印從平行於樹幹變成垂直於樹幹,由此推斷,把這件白睡衣掛在樹幹斷丫上的,應該是同一個人。
“這個斷枝椏的高度在一米八左右,普通人一擡手都能夠到。”李放放仔細地將所有的畫面都拍攝下來。
“腳印比較新鮮,從坡下帶上來的泥土還很潮溼,並且沒有散形,應該是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之間留下來的。”
張磊謹慎地判斷道:“總體來看,此人應該是從江邊走來,繞着大樹走了半圈,把白睡衣掛上之後,隨即離開。
……大晚上的,一個人,跑這裡來,他膽子可真大!”
“當年的兇手不就是晚上來的麼。”
肖然深呼了一口氣,看着面前這件乾乾淨淨、微微擺動的白色睡衣,不禁一陣沉思。
這個人在當年席如香拋屍點的樹幹上掛起一件白睡衣,到底,是想訴說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