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一顫,險些沒能站穩。
只見一把匕首沒入李玄意的胸口,只留着柄在外頭。
李玄意麪色難看,脖子上已經開始有紅疹冒出,臉上也是漲紅的顏色。
樑嫤又側臉向另一邊看去,阿史那穿着單薄的衣衫,趴伏在地上,她臉前地毯上是她口中吐出的血,她的下巴嘴角都沾着不少的血污。
樑嫤立即和白薇邁步進屋,反手將門關上。她腳步有些不穩的來到李玄意身邊。
“怎麼樣,可有傷到心脈?”
李玄意想要笑一笑安慰她,可似乎身上難受的感覺,讓他難以扯動嘴角,“我沒事,快,問她!”
樑嫤想要爲李玄意醫治,他雖自己封住了穴道,匕首沒入的地方並沒有很多血流出,但也要儘快取出匕首纔好。
“問她,她堅持不了多久了!”李玄意卻是拿眼神朝她示意趴伏在地上的阿史那。
樑嫤遲疑的看向阿史那,見她嘴角仍舊不時有血溢出。
樑嫤來到阿史那身邊,挺着的肚子讓她難以蹲下,白薇立即拿來一把胡凳,攙扶着樑嫤坐在胡凳上。
樑嫤低頭看着阿史那,“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何要行刺王爺?”
阿史那搖了搖頭,抿嘴苦笑了下,不肯開口。
樑嫤瞧她面色,知道她卻是是堅持不了多久了。必定是李玄意不防備之下,被人偷襲,而後下手太重,將她傷成這個樣子。
“是太子派你來的麼?”
阿史那搖了搖頭,扯着嘴角,艱難的開口,“主僕一場,真羨慕王妃。”
樑嫤微微蹙眉,她不肯說,難道就讓李玄意頂着傷,一直跟這兒耗着?
她從懷中摸出銀針,讓白薇將地上趴着的阿史那翻過身來,平躺在地上。
她難以蹲下,只好半跪在阿史那身側,擡手行鍼,穩住阿史那心脈,讓她不至於什麼都沒問出來,就一命嗚呼。
待行好針,她回頭看了眼李玄意, 見他脖子上的紅疹越出越多,但匕首處並未有新的血流出。
她回過頭來,看着阿史那道:“你行刺王爺,想要王爺的性命,可是如今,快要死的人卻是你自己。你真的不想說自己因何而來麼?倘若你不說,這件事便就這麼過去了,王爺會很快就忘了這件事,忘了你。可是我想……你既然會做這種事,一定是有原因的吧?倘若你將緣由講出,也算死的明白,想來我和王爺也都會記住你。你若帶着你的秘密去死,你所做這一切豈不是白做?”
阿史那虛弱的擡眼看着她,扯了扯嘴角,“會記住我麼?”
樑嫤點了點頭。
“那你們還記得我爹麼?”阿史那說完,便猛咳了一聲,並吐出一大口血來。
倘若不是有銀針穩住她的心脈,這一下子,可能就要了她的命了。
“我爹是安木吉……”阿史那想要轉過臉看一看被她刺傷的李玄意,可被樑嫤留了銀針的地方十分酸沉,她連轉臉的動作都做的很艱難。“爹死了,連個全屍都沒能留下,娘和將軍都告訴我,我的仇人是傅將軍和李玄意。我以舞姬的身份混入
長安。賄賂了承歡殿的樂監,來到景王府,就是爲了報仇而來!安木吉,你們還記得麼?這樣……也就會記得我了吧……”
樑嫤瞪眼看向阿史那,恍然明白過來,自己爲什麼會覺得她眼熟了。
她的臉型,尖尖的下巴,可不是和安木吉有幾分相似麼?但她想來是隨母親多一些,一雙眼睛分外的好看,不似當初的安木吉那般陰翳。
阿史那說到這兒,卻是深深嘆了一口氣,頗有些無力道:“我來到景王府的時候,是設想得很好的,我天真的以爲,只要我利用好了自己身上的優勢,這一切都會很容易!景王會被我誘惑,我會順利的接近景王,順利的殺了景王報仇……呵呵,事實說明,我真是太天真了。我來到景王府,幾個月的時間了,眼看着王妃的肚子越來越大,可景王的視線卻從未離開過王妃……我以爲王妃懷孕時讓我來到這府上,是上天恩賜給我最好的時機,沒想到……我錯了。”
“這幾個月,我不斷的製造機會,偶遇王爺,在王爺面前露臉兒,不斷地試探……可王爺非但沒有正眼看過我,甚至是躲得遠遠的,唯恐避之不及……我卻在引誘和試探中,丟了自己的心。看到王爺那般關懷備至的看着王妃的眼神,我就忍不住心中泛酸,心生嫉妒……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我就會把自己的心都給全都搭進去,長安我就白來了,仇就報不了了……”
“如今,死在景王的手上……”阿史那笑了笑,“也能算是沒有遺憾了。”
樑嫤皺眉,“安木吉那般卑鄙無恥的小人,也值得你這樣爲他報仇?”
“他是我爹……”阿史那說完,喘息了好幾口氣,才又找回些力氣,“別耗着了,我好難受。王妃讓我死了吧……我能爲他做的,已經都做了。”
樑嫤看着她無力哀求的眼神,伸手取出她身上留着的幾根銀針。
銀針剛一取出,她便猛地大咳起來,口中吐出的血甚至嗆進鼻中。
一會兒功夫,便嚥了氣。
樑嫤顧不得阿史那的屍體,想問的也已經問清楚了,她在白薇的攙扶下,來到李玄意身邊。
他出血的穴道已經封住,樑嫤讓他躺在坐榻上,讓白薇拿來了斑絲隱囊墊在他後背上,又讓白薇拿來剪刀,小心翼翼的剪開他胸前的衣料。
白薇看着李玄意身上的傷,臉色有些發白,不敢去看。
樑嫤讓她去備上烈酒針線。
在白薇緊張忐忑的視線中,樑嫤迅速拔出李玄意胸口的匕首。
李玄意眉頭猛的蹙緊。
因封住了出血的穴道,流出一些污血後,便沒有更多的血流出。
樑嫤用絹布將傷口周圍擦拭乾淨,拿出消毒後的針線,看了李玄意一眼,“會有些疼。”
李玄意安慰的看了她一眼,“有你在,不會疼。”
樑嫤扯了扯嘴角,只將李玄意當做是她在戰場上見慣了的傷員,努力讓自己保持最冷靜的狀態,穿針引線,將他胸口的傷口縫合起來。
又在外頭塗了金瘡藥,用細紗布將傷口遮掩住。
待處理好傷口,
她自己倒是一頭的汗,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才覺出自己的疲憊來。
李玄意坐起身子,握住她的手道:“讓你受驚了。”
樑嫤搖了搖頭,看了地上躺着的阿史那,輕嘆了一聲,“匕首瞧起來沒入很深,可刀刃卻很短。她從動心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註定了,她這仇是報不了了。有安木吉那樣的爹,還真是她的不幸。”
處理好傷口的李玄意和樑嫤相互攙扶着,回到正房之中。
樑嫤看着他出滿紅疹的脖子,玩笑道:“她不是一向不能靠近你的麼?怎麼這次你倒讓她近身了?”
李玄意無奈的看她一眼,嘆了口氣,“她道是你讓廚房燉了羹湯給我,我原以爲是你原諒我了,正要回正房來,不防備,她卻朝我吹了迷煙。”
樑嫤橫了他一眼,“我本來是要原諒你了,可如今又不想原諒你了!”
李玄意立即苦了臉,“爲何啊夫人?”
樑嫤垂了垂眼眸,又擡眼看他道:“誰讓你讓旁的女子靠近你三步之內了呢?便是不防備也不行!還讓自己受了傷,害我爲你擔心!你知道麼,看到你受傷孩子也感覺到了不安!”
李玄意聞言立即緊張起來,擡手輕輕撫摸着樑嫤的肚子,“孩子他……他也能看到麼?”
樑嫤搖頭,“他看不到,但是他能感覺到我的情緒呀!”
李玄意麪色嚴肅,對樑嫤深深做了一揖,“夫人多多包涵,是爲夫的錯!日後定然不敢大意了!”
他作揖扯動傷口,卻忍住疼沒有表現在臉上。
樑嫤立即扶了他,讓他在牀上躺下。
“好了,你別動作太大,我挺着個大肚子,好不容易纔處理好的傷口!”
李玄意往裡挪了挪,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樑嫤笑了笑,從善如流的在他身邊躺了下來。
其實容易讓人趁虛而入的不是懷孕,而是兩人之間的誤會和矛盾。
倘若他們之間從不曾有嫌隙,不曾有過昨夜的爭執,今天的意外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阿史那怎麼處理?就這麼算了?”
樑嫤見李玄意也沒有睡意,便低聲問道。
李玄意搖了搖頭,“怎麼能算了,如此好的機會,不利用豈不太可惜?”
樑嫤挑了挑眉,“怎麼利用?”
李玄意卻是轉過頭來,看着樑嫤道:“這次,還是要辛苦夫人了!”
第二日,挺着大肚子的樑嫤,帶着阿史那的屍首,跪在大明宮紫宸殿上,淚落漣漣,哭的甚是可憐的看着聖上。
“求聖上做主……景王爺如今重傷臥牀,妾身一介婦人,又懷有身孕,六神無主,唯有來懇求聖上。”樑嫤叩首說道。
“景王妃先起來,有話慢慢說。”聖上瞧她挺着肚子,哭的肝腸寸斷,不由憐惜。
美人就是美人,連哭都這般好看。
樑嫤懷孕之後,豐腴了不少,倒是更顯的皮膚白皙水潤,一雙眼睛哭得通紅卻格外有靈氣。
“還求聖上做主!”樑嫤被宮人攙扶起來,跪坐一旁,可憐巴巴的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