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一事似乎讓常樂公主深受打擊,總算是消停了兩日。
她出門拜訪過自己的閨中密友,回來以後,更是一頭埋進自己的世界裡,讓杏雨給她拿來白色絹布,並硃砂,針線,稻草。
常樂公主對針線一向不感興趣,如今受了刺激,難道要轉性學針線了麼?
杏雨和梨雲都十分好奇,卻也不敢多問。
常樂公主照着閨蜜告訴她的法子,縫製了一個娃娃,將稻草和用硃砂寫了樑嫤生辰的字條填進白色絹布封制的娃娃裡頭。
娃娃肚子上有用硃砂寫着樑嫤的名字。
常樂公主看着自己親手做好的小人兒,陰測測的笑,讓梨雲給她尋來一根大針,揹着人狠狠的一針針砸在那小人兒的身上。
口中還低聲的喃喃自語着:“去死樑嫤!去死!”
杏雨偶然得見,十分擔心常樂公主的狀態,私底下偷偷跟梨雲道:“常樂公主是不是經過那件事,受了刺激,失了心智?怎的封了一隻肥鴨老是拿針扎?”
梨雲擺了杏雨一眼,語氣不屑道:“那是你眼神兒太差!常樂公主封的哪裡是肥鴨!看不出那是葫蘆麼!”
“扎葫蘆幹什麼?”
“誰知道呢……解氣吧?”
那不知是肥鴨還是葫蘆的東西,常樂公主一向都親自取放,從不讓兩個丫鬟插手。
直到有一日,杏雨打掃房間的時候,無意在常樂公主的枕頭底下發現那隻“葫蘆”,且在葫蘆上看到西王妃的名諱時,才驟然明白過來——常樂公主扎的不是肥鴨,更不是葫蘆,乃是詛咒西王妃不得好死的偶人厭勝!
杏雨慌忙將偶人原樣放回枕頭底下,心中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她剛入宮的時候,聽聞宮裡有個娘娘曾經做過這種偶人厭勝,詛咒旁的娘娘,後來被人發現,生生杖斃了。
聖上言,這是邪術,凡觸碰邪術者,必不輕饒。
她發現了常樂公主的秘密……如果讓常樂公主知道了……
杏雨晃晃張張將枕頭被褥都原樣擺好,匆匆退出公主臥房。
不多時便見常樂公主匆匆回來,又匆匆離開。
杏雨捂着亂跳個不停的心口,腦中更是不斷出現那個寫着西王妃名諱的偶人,擔憂不已。
風平浪靜過了幾日。
難得李玄意休沐,便想着帶着樑嫤外出遊玩一番。
兩人從相識到如今,不是一起忙碌就是各忙各的,一起出去玩兒的時間倒是少之又少。
樑嫤聞言,十分高興,放下藥廠的事情,交給徐長貴去負責,精心打扮一番,準備同李玄意一道出門。
兩人剛出了二門,正要上馬車的啥時候,卻見常樂公主追了過來。
“王爺這是要去哪兒?”常樂公主對李玄意行禮問道。
李玄意笑看她一眼,“怎麼,常樂公主要限制本王的行動麼?”
常樂公主僵了僵臉道:“不敢,只是同爲王妃,王爺不能總是區別對待,既然要出去遊玩,自然應該同去。”
她說完,拿眼睛狠狠挖了樑嫤一眼。
樑嫤笑了笑,沒吱聲。
李玄意皺了皺眉道:“下次吧,此次說好了帶西王妃……”
“那妾身今日正好沒事,倒是該進宮看看父皇母后,也許久沒有進宮了。”常樂公主看着李玄意道。
這是要進宮告狀去麼?
李玄意眯着眼睛看着她,“你去就是了。”
聖上既然已經知道他對女人排斥的毛病,還執意將常樂公主嫁來,那便是已經料想到這一天了。他有什麼好怕的?
樑嫤卻是笑了笑,“王爺,便讓常樂公主同去吧,想來在府上悶得久了,公主也甚是無聊。”
李玄意聞言,微微點了點頭,“再給常樂公主備一輛馬車!”
說完,他便牽着樑嫤的手,上了前面一輛寬敞舒適的大馬車。
那麼大一輛馬車,坐不下三個人麼?!常樂公主憤然攥緊了拳頭。
馬車緩緩行出景王府,往郊外行去。
“我又不怕她告狀,帶着她,你不嫌礙眼?”李玄意將樑嫤攬在懷中道。
樑嫤搖了搖頭,“不怕是不怕,但總會麻煩,帶着她有什麼?她都不覺得難受,我有什麼可難受的?”
“嗯。”李玄意點了點頭,“你是不難受,難以忍受的人是我!”
樑嫤聞聲輕笑,她怎麼覺得李玄意這個對旁的女人過敏的毛病是這般的可愛呢?
景王府一行,在九龍山腳下停了馬車。
李玄意握着樑嫤的手,帶她在山腳下緩緩行着。讓僕從去圍了帷幔,待會兒好坐着野炊。
常樂公主也想離李玄意近一些,可她還未靠太近,便被李玄意身邊的春生擋住提醒道:“公主留步,再近就要引起王爺不適了!”
常樂公主聞言,氣的抽鞭子就要打春生。
卻被李玄意回頭涼涼的看了一眼,“若是胡鬧就回去!”
常樂公主只好忍氣吞聲的收了鞭子。
但看她黑着臉的樣子,跟在她身後的杏雨和梨雲都分外的謹小慎微。
看着李玄意和樑嫤交握在一起的手,自己卻只能遠遠的看着,遠遠的跟着,甚至連靠近他都不能,常樂公主就咬牙切齒,恨不得將樑嫤撕碎拆吃!
忽聞前頭李玄意不知說了什麼笑話,樑嫤爽朗的笑聲伴着山間清風鑽入她的耳朵,那般的刺耳,對她好似折磨一般。
“走!”常樂公主忽而揚了揚手裡的馬鞭,憤然轉身。
她跟在她們後頭幹什麼?好似僕從小跟班一樣!
她纔不要跟在他們後面受氣,那個樑嫤,分明就是故意做給她看!故意要來氣她!
爲什麼意哥哥會變成這樣?
他從來不近女色,雖也從不曾讓自己靠近,可她以爲,這是潔身自好,會對心上人忠貞的表現。
爲什麼讓他特殊對待的人不是自己?
常樂公主回到安置馬車的地方,眼見家僕已經搭好了帷幔。
就是將三面都圍起來,唯有一面對着風景最好的地方,是敞開的,讓主子們可以一面野炊,一面欣賞風光,又不至於被旁的來遊玩的人窺伺。
當然倘若前來的都是男子,沒有女子同行,一般他們都不會叫搭帷幔,肆意的一坐便開懷暢飲,視線也更爲廣闊。
如今回府,自然是不甘心。
常樂公主又回到搭好的帷
幔中,往胡凳上一坐,垂眸等着李玄意回來。
“來了長安這麼久,除了天池山莊,倒是還沒去過旁的地方。”樑嫤緩聲說道,“且天池山莊裡,還有那麼不好的回憶。”
李玄意垂眸看她,“回憶因我而不好麼?”
樑嫤橫了他一眼,點頭道:“自然是因你!不過也有好的地方,若不是在天池山莊,我又豈能認識傅雅?”
李玄意笑了笑,擡手攬過她的肩,“好的依舊在,不好的已經成爲過去,如今不是很完美麼?”
樑嫤笑着點頭。
李玄意卻是耳朵一動,忽然拉住樑嫤的手。
並向身後隨從打手勢,叫他們都停在原地,別發出聲音。
樑嫤微微有些緊張看他。
李玄意對她比了比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前方。
樑嫤點了點頭,衝他擠擠眼睛。
李玄意抱起她,輕手輕腳的向前方靠近,忽而他縱身躍上一顆繁茂的龍爪槐。
枝葉掩映,樑嫤終於看清,遠處一塊天然形成的恍如屏風一般的奇石後頭,藏着兩個人。
正是她上次和上官夕一同見過的寧王和傅雅兩人。
地上鋪着一大塊厚厚的氈布地毯,擺着憑几和古琴。
寧王盤腿坐在古琴後頭,雙手垂在古琴上頭。
傅雅一身紅衣,執劍站在一旁,她輕笑着朝寧王點了點頭。
寧王垂眸擡手撥弄琴絃。
錚錚琴聲起,傅雅持劍翻飛,火紅的身影,宛如靈鳥,宛如鴻雁,長劍舞弄,衣袂蹁躚。
合着琴聲,合着山間清風,合着颯颯落葉。
琴聲悠揚,紅衣明媚,劍光凜冽。
既柔美,有別有陽剛之味。
樑嫤蹲在樹枝上頭,都不禁被眼前的景象給深深迷住,看的幾乎忘乎所以。
琴聲驟停。
傅雅舞劍的身姿宛如定格到最美的瞬間。
長劍刺出,她腳尖輕點地面,另一隻腳於身後高挑,未持劍的手,兩指並起,反手挑在身側,恍如仙人指路。
寧王笑看着傅雅,低聲讚歎道:“劍舞當無人能出阿雅之右者。”
傅雅收了長劍,含羞笑道:“阿雅獻醜,寧王爺的琴音纔是最美。”
寧王忽而俯身,從琴桌下頭取出一個錦匣。
他捧着錦匣,緩緩向傅雅走去。
傅雅臉上表情似有些忐忑,卻並無排斥之意。
寧王打開錦匣,緩緩道:“何以結中心?素縷連雙針。”
樹上蹲着的樑嫤探頭去看,李玄意連忙制止她的動作。
樹葉沙沙響了響。
好在底下兩人都太投入,並未發覺樹上異樣。
傅雅遲疑良久,才擡手接過錦匣。
樑嫤瞧見她臉已經紅了,含羞帶怯的從袖中取出一隻打着複雜繩結勾綰了玉環的扇墜兒放入寧王手中。
寧王握住扇墜兒的同時,也握住了傅雅的手。
傅雅抽了抽,卻未能從他手中將自己的手抽出。
寧王忽而用力將她帶入自己懷中。
樑嫤驚訝的嘴巴微張,卻被李玄意捂住嘴,飛身離開了那高大的龍爪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