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鴻一愣。
他倒是忘了這茬了,樑嫤的官職可不是比他高麼?!
他哼了一聲,一甩袖子,拽着樑明淵大步離開。
樑嫤笑了笑,也同一旁官員相互讓請,進了擺了宴席的大殿。
宮人引着樑嫤到她的位子上坐下。
不知爲何,她的官職在京官兒中算是低的,但此次宴席位置卻被安排的十分靠前。莫非今晚的封賞還有她的份兒?樑嫤心下略有欣喜的想到。本以爲她私自去邊關,雖立下大功,但福壽膏的事不能說,她所立功勞也就不必提了。聖上不責罰她已經是網開一面。
倘若還有意外的獎賞,那自然是再好沒有了!
樑嫤往四下看了看,還有好些人沒有到。文臣們都小聲的竊竊私語着,武將們確實朗聲談笑,旁若無人。
樑嫤垂手端坐,看着面前憑几,默默出神。
忽而覺出一道視線落在身上,她擡頭看去,正遇上顧衍的目光。
許久許久不見了,顧衍的氣質也變了很多,沉定了,也更沉穩了。望向她的目光也藏了深意,讓人看不透了。
他見樑嫤望過來,並未躲閃目光,而是迎着樑嫤的目光笑了笑,對她拱了拱手。
樑嫤回他一禮,便將視線轉向別處。
恰在此時,太子和李玄意一前一後,邁入殿門。
太子似乎在對李玄意說着什麼,臉上盡是笑意,李玄意卻面無表情,只偶爾頷首。
待衆人落座,聖上駕臨,文武百官起身接駕,一番禮節之後,慶功宴纔算開始。
聖上先口頭褒獎安撫了衆將領,並端起酒杯向衆位在便將浴血拼殺,驅逐吐蕃回紇叛亂的將領敬酒。
衆位將領連忙起身滿飲杯中酒。
而後皇帝又讓宦官拿着聖旨宣佈,對各位將軍的嘉獎。所謂亂世出英雄,有戰亂的時候,纔是顯現武將本領的時候,封官加爵有時只在旦夕之間。
一衆將領得了嘉獎,紛紛謝恩。
可唯獨不見聖上對李玄意的嘉獎,衆將都有些莫名。李玄意此次去往戰場,表現可謂不俗,不安坐後方,每每親自上陣,衝殺迅猛,指揮有方。在軍中口碑甚佳。
聖上若是不嘉獎與他,不免讓衆位將領都爲他遺憾。
樑嫤看他一眼,見他的目光也正落在她身上。兩人心中都有數,只怕是悔婚之事,惹怒了聖上,這才讓聖上忽略他的功績。
衆人各懷心思之時。卻見宦官放下聖旨,又從袖袋中另拿出一方聖旨來,清了清嗓子,朗朗開口。
上曰,輔國大將軍在軍中立下赫赫戰功,聖上十分欣慰,特格外開恩,賜封李玄意爲景王,御賜景王府,不必承襲其父榮王爵位。
聖旨一下。
宴席之上立時靜了一靜。
除了當初參與擬定聖旨的人臉上沒有意外,旁的人皆都愣住。
李玄意起身叩首領旨謝恩,面色雖算得上平靜,可樑嫤卻是細心的發現他手指微微的顫抖。他也是意外的吧?他也沒有想到聖上會有此嘉獎吧?
他想要在戰場上證明自己的想法終於做到了,他的努力他的出生入死,沒有白費!
樑嫤正爲他高興,側臉卻是瞧見魏王氣黑了的臉。
李玄意起身以後,衆人恭賀便排山倒海而來。
連太子都連連衝他舉杯。
聖上待衆人安靜下來,才清了清嗓子道:“邊疆之戰,還有一人有功,只是這人卻不是前線作戰的將領。”
殿中一時安靜下里啊,衆人都擡頭看着聖上,等着下文。
聖上的目光掃過衆人,落在了樑嫤身上。
樑嫤心頭一跳。
便聽聞聖上道:“樑刺史先是主動請命,前去江東控制瘟疫。瘟疫得以消除之後,又馬不停蹄奔赴戰場,於戰場之上搶救無數官兵將領之性命。在軍中頗受讚譽!朕已悉知,因此今日對樑刺史的嘉獎亦不可少!”
聖上話音剛落。
一旁的宦官便又拿出一方聖旨來,這是專門提拔樑嫤的聖旨,華麗的駢四儷六文,樑嫤只聽懂了最關鍵的一句“提拔樑嫤爲正四品下通議大夫”。
樑嫤跪地叩首謝恩。
恭賀之言也從四面八方潮水般涌來,樑嫤紛紛謝過。菜還沒吃呢,稀裡糊塗的倒是被灌了不少酒下肚。
封賞過後,正式開宴。聖上近來心情不錯。江東瘟疫雖造成不小的損失,但總算在最後關頭保住了,控制住了瘟疫,沒有讓瘟疫在全境蔓延開來。異邦的侵犯也被順利的擊退,吐蕃回紇已經送來休戰求和書,表示願與大周重修舊好。
兩大煩心之事,都已經畫上了圓滿句號,便是有一些小煩惱,也不能影響他此刻的好心情,聖上表情極輕鬆的還同近臣不斷的開着玩笑。
衆人都陪着聖上高興,喝了不少的酒下肚。
李玄意卻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忽而太子起身,朝聖上拱手道:“今日藉着父皇高興,兒臣還有一事相求,還望父皇恩准。”
聖上點頭示意他說。
太子垂眸笑了笑,緩緩言道:“兒臣想要求娶樑大夫爲側妃。”
無數道視線立時向樑嫤瞟來。
樑嫤一愣,樑大夫?誰是樑大夫?哦對了,聖上剛剛提拔了她爲通議大夫!她就是樑大夫!
太子說什麼?太子要求娶她爲側妃?
樑嫤覺得自己的腦子一定是被這酒給糊住了,不然怎麼轉的這麼慢呢?太子究竟是怎麼想的,爲何要在這時候求娶她?
她太愣愣的未有反應,卻見李玄意起身道:“臣不同意!”
太子看了眼李玄意,很快便收回視線,仍舊拱手向聖上,一副懇求之態。
李玄意起身離開憑几,來到殿中,行禮道:“若聖上能恩准於臣,臣願交還景王之爵,不求嘉獎。”
殿上空氣瞬間便冷凝下來。
原本把酒言歡的衆人此時都愣住了,瞪大眼睛你看我,我看你,紛紛以眼神詢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原本是平民百姓棄婦之女的樑嫤,去了趟江東,闖了遭邊疆,彷彿爲自己鍍上了萬丈金光,竟成了炙手可熱之人。
聖上高坐與上,臉上的笑意終是收斂的一絲不剩。
李玄意還沒死心,太子倒是又看準時機,站了出來。
樑嫤在江東頗受讚譽,于軍中也大有口碑,可謂深得民心。再加上上官家對她的支持,上官家對水運的控制,以及航海之力,大周沒有哪個世家能比得上。
太子會求娶樑嫤,似乎也是理所應當。
可看着李玄意挺直着脊背,跪在殿中的身影,聖上一時竟不能狠下心來拒絕他,答應太子。
縱然聖上深知,如今拒絕李玄意,並讓他徹底死了心好好娶常樂過門的最好辦法,就是答應太子,讓樑嫤成爲太子側妃。
可他,還是猶豫了……想到他這麼多年受的苦,受的委屈……
“樑大夫雖沒有爹做主,畢竟還有母親大人安在。樑大夫雖是朕的臣子,卻也是林氏的女兒,此事還要問過林氏的意見。”聖上緩緩開口。竟將太子搪塞了過去。
聖上果真要賜婚,林氏能說半個不字麼?
沒有爹做主那句話,讓原本已經一臉喜色,準備開口應承的梁鴻,嘴張到一半,僵在了臉上。
沒爹做主,自己不是她爹麼?哦,是了,聖上早說了,此樑非彼樑,他們早就沒有關係了!梁鴻的痛悔,樑明淵臉上的糾結暫且不管。
僵在一旁的樑嫤,跪在殿中的李玄意,和躬身面朝聖上的太子三人,還都杵在聖上眼睛裡呢。
“景王起來吧!朕一言九鼎,說過的話,封賞的爵位,豈有收回的道理?嗯?”聖上一語雙關,別有深意,“還不快扶景王起來?景王不勝酒力,喝醉了!快扶景王到一旁坐下!”
立即有宮人上前將李玄意扶到一旁。
李玄意見聖上並未答應太子,便沒有繼續爭執,當着衆臣的面,怒觸了聖上,對誰都沒有好處。
太子笑了笑,也正襟危坐,未再提此事。
魏王瞥了眼李玄意,更側過臉恨恨的看着樑嫤。樑嫤知魏王一向瞧自己不順眼,便別過頭沒有理會他。
此後的宴席,她頗有些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太子的半路殺出,只怕會讓聖上收回李玄意和常樂公主賜婚之事,變得更加艱難吧?
樑嫤不知自己是如何在衆人或有意或無意的打量議論中,捱到宴席結束的。
聖上率先離開之後,她起身,隨着衆人行出大殿,剛出門便被等在前頭的人拉了一把,帶到一旁。
她喝了不少的酒,這麼被猛的一拽,頭有些眩暈,站立不穩撲入李玄意的懷中。
李玄意不顧旁人視線,半攬着她,大步向前行去。
太子正欲攔下他,也被他縱身避過。
魏王站在太子身邊,一臉憤然,“他居然想要退婚,另娶樑嫤!阿姐豈是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太子冷眼看着李玄意帶着樑嫤走遠,低聲對身旁人道:“榮王呢?宴席之上怎不見榮王?”
“回稟殿下,榮王許是又喝醉了,派去相請榮王的人回來說,榮王正在醉仙樓裡聽曲兒,本說好會來的,估摸着這會兒已經醉倒在醉仙樓了!”
太子微微點頭,“去將此事告訴榮王知道!”
“是!”
“等等!知道該怎麼說吧?”
“屬下明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