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總灰溜溜地離開餐區,腳步不停地走向大廳。他現在腦子一團亂,就想盡快離開燕博,確定對方的視線不可能再看到自己之後,他才漸漸停下腳步。
他停下之後還偷偷摸摸地回頭看了幾眼,連自己都看不到餐區他才稍微安心下來。
很快秘書就小跑着跟了上來,大氣都不敢喘的站在王總身後。
他的頭已經低到不能再低,唯恐被王總的暴脾氣牽連,他的心裡一直在打顫,雙腿發軟。
這次不光他們和博大生意泡湯了,辛苦做的企劃案也打了水漂。現在可能連職位都保不住了。
王總脾氣一上來,誰都勸不住,肯定要拿他們這些下屬開刀。
秘書默默給自己判了死刑,還在心裡倒計時,算計着自己還有多少時間。
王總剛剛站定就迫不及待隨手從桌上拿了一杯冰水,仰頭幾口就下了肚。驚慌失措的心才稍微平靜下來。
他喝完水大口喘着粗氣,原本蒼白的臉色漸漸恢復一絲血色,豆大的汗珠順着他臉上的肥肉接連不斷地流下。
猛然意識到身後有人,王總又驚又怕,急急地轉頭去看,發現是自己的秘書時,心裡的巨石才落了地。
但王總的臉上下一秒就出現了怒氣衝衝的模樣,狠狠地瞪着秘書,張張嘴就要怒吼出聲。
“喲,這不是王總嗎?”一個聲音響起,打斷了王總的暴脾氣。
王總神情一頓,只好先把罵人的話都咽回去,故作淡定地回頭看向來人。
光是聽聲音,王總就知道對方是誰了。畢竟那像娘兒們似的獨特嗓音除了這人也不會是別人了。
對方明明和他年紀差不多大,但卻好像比他還老,乾癟癟的老頭模樣,但偏偏是這副烏鴉嗓子。
只要是和這人打過交道的,都對他的聲音有很深的印象。
“原來是許總。”王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有絲毫不對勁,也算有禮地回覆了對方。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王總現在就是他最倒黴的時候,結果偏偏讓他碰上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王總已經從對方那張滿臉褶子的臉上看出了看好戲的神情。
這個許總一定是早就在留意他的一舉一動了,然後趁他倒黴的時候出現,就是爲了落井下石。
王總在說話之前仔細回想了一下,他之前在餐區出醜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在附近,更別說許總了。
也就是說燕博說的那些話除了他們在場的幾個人之外,不會有另外的人知道。
想到這裡,王總才稍微放心下來。挺了挺肚子,直直地站着,隨口問道:“許總你什麼時候到的?我還以爲你今天不來呢!”
許總神情未變,裝作沒有聽明白王總話裡的深意,笑道:“連王總都來了,我怎麼可能不來呢?”
王總的臉一下就拉下來了,一臉不悅地看着許總。
許總這話分明是在說王總不夠格都能出現在今天的招標會上,更何況是他了。
王總怎麼說也在圈子裡浸淫多年,只不過是最近資金有點週轉不靈而已,還不至於連許總話裡有話都聽不出來。
這個許總太囂張,想當年王總混出頭來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玩泥巴。
結果現在只不過是有了幾個錢,就立刻想要騎到自己的頭上來。王總越想,神情又愣了幾分。
反觀許總,臉上的笑容絲毫未變,好像剛纔只是一句無心之言。如果王總當真的話就是他度量太小,開不起玩笑。
所以王總就算再生氣也不能立刻發飆,不然就正中了對方下懷。
而且這裡這麼多人,又都是業內有名氣的公司老總。要是在這裡把事情鬧大,不到明天整個圈子裡都會傳開。
到時候王總就會成爲圈子裡的笑柄。他無論如何都只能嚥下這口氣。
秘書逃過一劫,站在王總身後長呼了一口氣。多虧許總,他也能多苟延殘喘一會兒了。
這個許總,秘書也再瞭解不過了。他們之前和對方打過幾次交道,但是最後都不歡而散了。
每次都是生意一開始談的特別好,兩邊都沒有意見,也都是互惠互利,當然小心眼和計謀也是少不了的。
不過這些都是業內常態,就看誰更聰明,辦事更利索嚴謹,誰就能賺得更多。
王總雖然心裡總想着賺便宜,很撈一筆,但是在生意場上一般都不會做的太過火。不然的話他們公司也不會做到今天這個規模。
但是許總卻恰恰相反。那幾次僅有的合作基本都是許總從中作梗,才無疾而終的。
而且許總這人最不地道的地方就是喜歡耍手段,而且是非常下作不入流的手段。業內讓他坑過的小公司數不勝數。
但也沒有辦法,許總的公司來頭大,聽說是有很硬的關係和背景,所以小公司根本不能和許總鬥,最後的結果都是自認倒黴。
就連王總在吃了許總的虧之後,也只能默默把後果都自己嚥下去,不好聲張,也不能拿許總怎麼樣。
王總還算好,幾次都沒怎麼讓許總佔到大便宜。
因爲雙方談好之後,許總總是找藉口說合作出現問題。有時候是合同,有時候是別的。總之到了許總那裡,什麼都有可能成爲他找茬的理由。
甚至又一次好不容易合同也簽了,就等着兩邊交接的時候,許總那邊又出幺蛾子了。
而且原因居然是因爲日子不好,他要重新挑一個黃道吉日,等到那天再重新籤合同。沒有辦法,所有人只好陪着他又等了將近半個月。
但是好不容易到了許總所謂的“黃道吉日”,他卻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完全不承認之前那份合同,而是重新提供了一份新的合同。
許總口口聲聲說新的合同和舊的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別就是紙張。他爲了取得王總的信任已經把名字簽在了合同上。
不過王總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本就疑心重,這會兒更不可能完全相信許總的話,他又派人仔仔細細把合同看了一遍。
結果至少找到五處細微的不同。
那份合同非常複雜,詳細規定了甲方和乙方的義務和責任,就是避免有說不清的地方,到時不管出現什麼意外狀況,都可以按照合同辦事。
當然王總還有更深的用意,有了這份合同做約束,許總要是有什麼不按照這個來,他就完全可以用合同說事。
說不定還能因爲這個賺一筆賠償費。
王總的算盤打得噼裡啪啦響,許總當然也不傻。但是許總用的都是陰招,上不了檯面的那種。
那份合同經過許總的“妙手”一改,有不少重要的條款的含義就完全變了味。
原本的責任人許總也就瞬間變成了王總。也就是說,如果許總有什麼違反條款的行爲,他不僅不用給與給予任何賠償,甚至還要王總賠償給他。
這種合同就算是傻子也不會籤。但許總這一招卻屢試不爽,在王總之前和之後又有不少公司都被他坑了。
這些公司大多規模比較小,只能吃了啞巴虧,連聲張都不敢。最後基本都會多花點錢孝敬許總然後了事。
那次如果不是王總多長了一個心眼,也會被許總狠狠地坑一筆。
但是礙於許總的後臺,連王總這種暴脾氣也只能在自己的辦公室砸東西發泄怒氣。
許總的靠山,有不少人都傳說是京城的大官,但是誰都沒聽許總提起過,他一向高調但在這方面也常常是三緘其口。
這麼一來大家反而更信了幾分,料定許總一定是有強硬的後臺。爲了不讓那人難辦,所以他才鮮少提到那人的身份。
不然的話許總的公司怎麼可能在短短几年間就在京城站穩腳跟,而且凡是被他壓榨過的公司,沒有一個敢聲張的。
這下其他人也就更加確信了,許總在京城裡一定是有人,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囂張。
吃過那一次虧之後,王總也長了記性。後來許總又想要和他們合作,但是都被王總用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了。
一次兩次都是這樣,王總這種小心眼,又這麼記仇,早就把許總列入黑名單了,要是可以的話,他一輩子都不會和這種人打交道。
居然也有王總覺得難纏的人,可見許總到底有多讓人反感。
秘書跟在王總身邊這麼多年,自然也清楚許總的爲人,這種人無論做生意還是做朋友,都不可交。
許總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埋陷阱,讓人跳進去之後還得給他錢。
所以他們對這個人都沒有什麼好印象,像王總這樣的公司規模不算小,許總也不敢怎麼樣。
但是小公司就不一樣了,就算被坑第二次也只能忍着。他們就算不怕許總,也怕他的後臺。
在京城這地方本來要站穩腳跟就非常難,要是有人使絆子,妥妥地就待不下去了。所以這些公司就只能咬碎牙往肚子裡咽。
等到什麼時候許總心血來潮又要和這些小公司談生意了,他們也只能苦笑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