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孩僅有的記憶裡,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麼好。甚至沒有人願意靠他這麼近,他一直都是獨來獨往的。
如果不是燕飛揚,男孩也不會意識到原來他一直都很嚮往這種感覺。
男孩也希望有人關心自己,能和自己玩,或者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能聽他說說話,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但是這些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願望,卻從來沒有實現過。
直到今天燕飛揚出現,男孩才難得地體會了一把被人關心的感覺。
雖然男孩一直在小聲啜泣,而且隱隱還有越來越激動的趨勢,但他的心裡沒有難過,反而是開心。
男孩還小,還不能理解自己這種“喜極而涕”反應,總覺得很奇怪。
“大哥哥,我、我不會是病、病了吧?我很、很開心,但是、但是就是一直哭……”
男孩怎麼都止不住哭聲,心裡又着急又害怕,怕燕飛揚會覺得他煩。
他使勁用手帕擦着臉上的淚,但是擦了一會兒又覺得不能這麼粗暴對待燕飛揚的手帕,急忙後悔地疊好。
男孩的動作手忙腳亂,手腳好像不太靈活似的,但還是一臉認真,笨手笨腳地疊着手帕。
大概是猜到男孩的想法,燕飛揚輕聲開口打斷了對方的動作。
“沒關係,這塊手帕送給你。”
男孩驚訝地瞪大眼睛,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他擡頭看向燕飛揚想要確認剛纔是自己幻聽。
但燕飛揚嘴角一直帶着淺淺的笑容,神色淡淡地和男孩對視。
男孩知道自己沒有聽錯,立刻興奮地揮動着小拳頭,想要尖叫又不敢聲張,把小臉憋得通紅。
激動了一小會兒,男孩四下看了一眼,好像做賊似的把手帕揣進懷裡,動作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被別人看見搶走。
李無歸看到男孩欲蓋彌彰的動作,也忍不住笑彎了嘴角。
不管從哪兒看,男孩都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孩子,他身上有這個年紀所有孩子該有的所有模樣。
調皮,愛玩,好奇心重……而且李無歸能看出來,男孩很善良,做事情之前也會察言觀色,會優先考慮別人的感受。
男孩這樣的性格一定是平時受到的對待養成的,這裡的傢伙都不會陪他玩,他一個人在這裡肯定也很孤單。
所以燕飛揚和男孩說話的時候,他一開始的警惕很快就放下,轉變成欣喜和滿足。李無歸也能從男孩的眼裡看到對夥伴的嚮往,還有終於能有人陪他說話的高興。
“謝謝哥哥!我一定會收好它,誰都不給看。”
男孩鄭重其事地和燕飛揚保證道。
燕飛揚被男孩堅定的語氣逗笑,難得在這麼緊張的時候,能看到男孩純真的模樣,也讓燕飛揚的心情舒暢了幾分。
李無歸在一旁看着,還有點羨慕燕飛揚。他們才和男孩見面多長時間,燕飛揚就已經成功“收服”男孩了。
男孩現在的表現,已經完全把燕飛揚當做最親近的人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充滿了感激。
男孩也想報答燕飛揚,但是他什麼都沒有,也想不出來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好東西。他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還是覺得什麼都配不上燕飛揚的手帕。
越想越愁眉苦臉,男孩的五官都快擰到一起去了。
燕飛揚注意到男孩的表情,語調關心地問道:“怎麼了?”
男孩神情一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聲說道:“我也想送你東西,但是……我什麼都沒有……”
男孩說到後面,聲音也越來越小,好像非常羞愧似的。
燕飛揚毫不在意地摸了男孩的頭一把,說道:“沒事,只要你能把那天看到的事都告訴我,就是幫我的大忙了。”
李無歸聽到這才恍然大悟,隨即猛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他剛纔差點開小差,把最重要的事忘了。
“好!”男孩點頭如搗蒜,緊咬着下脣,下定決心這次說什麼也不再哭了,一定要好好想那天的事,然後把所有能想到的都告訴燕飛揚。
燕飛揚看男孩的眼神就知道他的心態已經堅定了不少,心裡也稍微放心一點。
“我們繼續說,你有看到那兩個人在做什麼嗎?”
男孩緊緊皺着眉頭,眼睛也閉得死死的,全身都在用勁兒,使勁回憶着那晚的情況。
大概是這種獨特的回憶方式起了作用,男孩的眼前好像浮現了一幅畫面,黑乎乎的畫面上能隱約看清兩個人影。
“一高一矮。矮的那個年紀好像很大了,高的那一個好像是女人。”
男孩仔細回憶着當時的情況,一邊回憶一邊小聲地說着。
“嗯,還有嗎?”燕飛揚點頭,然後又用和男孩差不多的音量問道。
男孩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天太黑了我看不清他們的長相。他們站在墓碑前面說了幾句話,我很害怕,站的有點遠,也沒有聽到他們說什麼,對不起……”
說着說着,男孩又開始道歉。
燕飛揚立刻安慰道:“沒關係,說了什麼不重要,只要能看到他們在做什麼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你幫了我很大的忙。”
男孩半睜開眼,微微擡頭小心地看着燕飛揚,好像求確認似的問道:“是嗎?”
燕飛揚肯定地點頭,說道:“當然了。你還能想起別的什麼嗎?”
男孩的信心好像受到了鼓舞,聞言使勁點點頭,更加努力地回想起來。
沒過一會兒,男孩就有了新發現,說道:“我記得他們兩個說完話之後,矮點的老人就不見了。”
燕飛揚眉頭一皺,問道:“他是怎麼不見的,你還記得嗎?”
男孩想了想,隨即搖搖頭,說道:“就是突然就不見了,原地消失的,一眨眼兩個人就只剩下高一點的那個了。”
燕飛揚聽着男孩的描述,垂眸陷入了沉思。
男孩現在想起來也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他怕燕飛揚不相信自己,就又解釋道:“大哥哥我沒有說謊,那個人真的是一下就消失了,我還記得自己當時也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呢!”
男孩說完就一直睜大眼睛看着燕飛揚,好像想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加真實。他時刻觀察着燕飛揚的神情,就怕對方會懷疑自己說的話。
因爲男孩說的每句話都是他親眼看到的,他已經想起那天晚上都看到了什麼,也都認真地說給燕飛揚聽。
男孩本來還不覺得,但是一說出口才發現似乎有問題,也不知道燕飛揚會不會相信他,就算他自己來說都覺得這麼不可思議,更何況是燕飛揚。
他一直在擔心要是燕飛揚覺得他在說謊怎麼辦,他要怎麼解釋燕飛揚纔會相信他呢?
就在男孩糾結着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燕飛揚又說話了。
“矮一點的老者一定是會功夫的,所以你看不清他的動作,這很正常。”
燕飛揚的話好像給男孩吃了一顆定心丸,他長長舒了口氣,下意識感嘆了一句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嗯。”燕飛揚輕輕應了一聲,示意男孩還想起什麼來可以繼續說。
男孩這回信心也增強了不少,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墓碑前就剩下那個高個的女人了,她盯着墓碑看了好一會兒,嘴裡好像還念念叨叨的。”
“能聽到她念叨的是什麼嗎?”燕飛揚看男孩的記憶還不錯,如果男孩當時在附近,說不定能聽到一點。
男孩先是搖搖頭,隨後好像怕燕飛揚失望,又跟上一句:“我使勁想想,不要着急。”
自始至終都沒有表現出一分着急的燕飛揚,看着男孩笨拙地安慰自己,感到既好笑又溫暖,順從地對着男孩點點頭,示意對方自己不着急。
男孩看燕飛揚點頭,這才放心地繼續回憶。
“我躲得很遠,那個墓碑有點怪怪的,我想靠近但總是被彈開。”男孩回憶着當時的情況,現在還心有餘悸,然後繼續說道:“我也想聽她說什麼,但是隻能隱約看到她的嘴在動,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燕飛揚聽男孩的描述,心裡大概已經有數了。
男孩自顧自地回憶着,沒有注意燕飛揚的表情。
“她在念叨的時候,手也放在胸前,擺了好幾個動作,看起來很麻煩也很難。”
聽到這裡,燕飛揚基本可以確定心中所想了。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男孩看到這一切的時候,高個的女人正在施術。
燕飛揚很快就聯想到,那個女人八成是對墓碑佈下了法陣,就是爲了壓住墓地裡的東西。至於墓地裡面是什麼,答案不言而喻。
可能是男孩的魂體幫了忙,施術的女人沒有發現他。男孩也就默默在一旁看到了她的一舉一動。
“她還有別的動作嗎?”
現在基本上是燕飛揚一邊提示,男孩順着往下說。
男孩的年紀畢竟年紀擺在那,說話有時候沒什麼邏輯,東一句西一句,聽的時候還要順便整理順序。
“別的動作……”男孩重複了一邊燕飛揚的話,思考了幾秒之後試探着說道:“她好像在墓碑上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