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女同學,貴姓?”
葉小桐看他一眼,不吭聲。
燕飛揚淡淡答道:“姓葉。”
“好吧,燕同學,葉同學,你們兩位都是衛周的學生,怎麼跑元平打架來了?”
燕飛揚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說道:“高科長,是不是你們機關工作的人,都喜歡顛倒黑白?”
這一回,燕飛揚倒不是跟高端客氣,這傢伙的工作證上,確實寫着職務是元西區綜治辦的副科長。當然這種副科長不能當真,就是個名醫,絕不是正兒八經的副科級。元西區綜治辦,估摸着也就是個正科級單位,下屬的一個科室,撐死了是個副科級架子。再來個什麼副科長,誰要是認真誰就傻帽。
不過,雖然這個級別不能當真,實權還是有的。至少在綜治辦內部,還是有人將高副科長這頂帽子當回事,此人年紀輕輕,不過二十歲出頭,能夠在正兒八經的單位上有個副科長的頭銜,可見家裡確實是有靠山的,換個沒靠山的尋常人家子弟,這點年紀,在機關就是打開水的命。
高端蹙眉說道:“什麼意思?”
燕飛揚看他一眼,忽然擡起頭,四周掃了一圈,大聲問道:“大夥告訴他,爲什麼我要收拾他們?”
“他們欠揍!”
燕飛揚話音剛落,人羣中立即就有一個高亢的聲音飈了起來。
“對,他們欠揍!”
“欠揍!”
“欠揍!”
緊接着,就是無數人大喊,最終匯聚成一個整齊的聲音——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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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看看兀自躺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捲毛,再看看燕飛揚,忽然壓低聲音說道:“燕同學,你知道嗎,有時候最好是不要利用民意……搞不好,就會被定性爲聚衆鬧事,要關起來的。不管你們來元平做什麼,不想在這裡坐班房吧?”
“不想。”
燕飛揚倒是實誠。
“那就對了。這個事,總歸是要處理的,在這裡肯定處理不了,你跟我們回綜治辦一趟吧。把情況說清楚,我們記錄一下,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記錄一下就算過去了,都不用請示領導?”
燕飛揚望着他,臉上神情似笑非笑。
“請示領導?”
高端顯然沒想到燕飛揚回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愣之後,就啞然失笑。
“燕同學,你還真是謹慎得很啊,這是多大的事,還需要請示領導?這麼點破事,難道我還做不了主?”
高端也沒有特別的傲然,但那種輕鬆自在的語氣,卻讓人絲毫都不懷疑他說的話。
“放心吧,高科長就是領導。”
他身後那個看上去很精壯的年輕男子,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這個人,自從出現以後,就沒有說過一句話,連一個字都不曾說過,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跟在高端身後,讓人幾乎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說來也怪,往往這種人說出來的話,特別能讓人相信。
“好吧,我也正想了解何光輝的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燕飛揚沒有再猶豫,當即點頭。
高端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仔細看了他一眼,禁不住輕輕搖頭,再次失笑。
這孩子,把自己當成什麼大人物了?
還了解何光輝的案子!
八府巡按?
包青天!
真是開玩笑。
他以爲雲河市司法機關是什麼?
一個已經判決甚至已經執行完畢死刑的案子,他想要了解情況?
燕飛揚的樣子一本正經,絲毫不像是開玩笑。
惟其如此,才更加令人覺得好笑。
他大約覺得練過一點武術,能打倒幾個混混,就有了包打天下的本事?就能當救世主?
連一直默不作聲的肌肉男,都笑着搖頭。
到底是個學生,什麼都不懂,也懶得向他解釋。更何況,這個傢伙已經被高端忽悠住,馬上就要自投羅網,自動自覺地送上門去給高端收拾,那還解釋個屁!
等把這小子收拾服帖了,再慢慢拿這事取樂,倒是個好主意。
這麼想着,這個冷酷的肌肉男,嘴角也浮起了一絲笑意,只不過這笑意之中,帶着說不出的譏諷。
“小夥子,別去!”
忽然間,人羣中響起了一個聲音,聽上去,有些滄桑,應該是一位好心的中年人。
“對對對,小夥子,別去,有什麼在這裡講清楚,他們那裡,黑啊……”
馬上就有人隨聲附和。
原本就有些猶豫的葉小桐,更是緊張,拉了拉燕飛揚的衣袖,低聲說道:“飛揚……”
“怎麼,怕了?”
高端扭過頭,似笑非笑地問道。
此人雖然年輕,其實也還有點心機,壓根就沒有去呵斥那些起鬨的圍觀者,他很清楚,羣衆都有“法不責衆”的心理,不要說他一個小夥子,就算是真正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在這裡,也呵斥不住圍觀的醬油衆。最好的辦法,就是置之不理,揪住主要矛盾。
燕飛揚笑了笑,說道:“高科長,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也不必用激將法。我會跟你們去的。”
隨即拍了拍葉小桐的手,示意她不必緊張。
這麼輕輕一拍,葉小桐立時就平靜下來。
看着這一切,高端扭過頭去,撇了撇嘴,無聲地吐出兩個字——傻逼!
等到了地方,就讓你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走吧,耽擱太久了,影響你們明天的學習。”
高端再回過頭來,又變得笑哈哈的。
眼見燕飛揚,葉小桐跟在高端身後,向公園外走去,圍觀者都紛紛搖頭,露出了“怎麼不聽話”的惋惜神情。
哎呀,還是太年輕啊,不知人情險惡,世態炎涼。
那種地方能去嗎?
去了不死也得脫層皮!
一行人出了公園,上了一臺早就停在那裡的中巴車。不過這臺中巴車明顯經過改裝,窗戶都用鋼筋焊死,從窗戶跳車而走,那是想都不用想了。
中巴車剛一啓動,兩個人就急匆匆地走進了停靠在中巴車後邊不遠處的一臺桑塔納小轎車內,利索地啓動車子,跟在中巴車後。
這臺桑塔納,六成新,掛着元平市牌照,不顯山不露水,融入車河之中,不引起任何的矚目。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一個年輕男子,掏出來,打了個電話,面色凝重,也不知打給了誰。
桑塔納就這麼不緊不慢地咬着中巴車。
中巴車裡,卻又是另一番情形。
除了高端和肌肉男,車裡還坐着兩個年輕男子,燕飛揚一眼就認出來,都是前天晚上在公園和高端同桌喝酒的人。可見他們是一夥的。
剛剛上車,肌肉男就掏出手銬來,咔嚓咔擦,將何彩兩口子都給銬上了。何彩夫婦也不抗拒,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似乎對這一切都已經習慣了。
葉小桐一驚,叫道:“爲什麼要銬他們?”
肌肉男冷笑着說道:“他們是盲流,不銬起來,一轉眼就跑得沒影兒了。”
“那要把他們怎麼樣?”
“哼,還能怎麼樣?送回去。要我說,這種人就該關起來,不然老搗蛋。”
這沉默寡言的肌肉男,破例對葉小桐多說了幾句。
燕飛揚淡淡說道:“萬一何光輝那個案子,是冤枉的呢?”
高端幾人對視一眼,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高端邊笑邊搖頭,說道:“燕同學,你是專門來搞笑的嗎?告訴你,何光輝那個案子,就沒有一點冤枉。就算是冤枉的,你也管不着!”
另一個年輕人也笑着問道:“你是公安局長?法院院長?還是檢察院檢察長?”
臉上神情滿是嘲諷。
要說這個人命案子,上邊的大人物過問一下,還有個說法,這小屁孩口口聲聲“冤枉冤枉”的,不是搞笑是什麼?
“小彪,給他也銬起來!”
此人笑了一陣,忽然臉色一板,喝道。
四個人之中,他的年紀最大,約莫是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倒是長着張四方臉,頗有幾分威嚴的樣子,估摸着在單位也是個負責的。
叫小彪的肌肉男從屁股後又摸出一副錚亮的手銬,在燕飛揚面前晃悠,笑着說道:“哥們,是自己動手,還是讓彪哥給你銬上?”
葉小桐立即叫道:“爲什麼銬他,他又不是盲流?”
肌肉男笑道:“小妹妹,他不是盲流,可他打人了,還把人打傷了,照規定,得銬起來。等到了我們那,自然會按照規定辦的,放心吧。”
看着此人那忽然流露出來的嬉皮笑臉,葉小桐如何能夠放心?
“不行,不能銬!”
葉小桐毫不遲疑攔在燕飛揚面前,嬌聲喝道。
“哎,小妹妹,識相點啊,咱們不銬你,已經算是很優待了。你要是再這樣無理取鬧,妨礙公務,當心我們把你也銬起來!”
四方臉男子站起身走了過來,喝道,像是不經意地撩起衣服,露出了掛在屁股後的黑色橡皮棍。
高端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燕同學,這是我們的規矩,你既然是個講規矩的人,就不要讓我們爲難。你要知道,我們康科長的脾氣可不好,萬一惹火了他,大家都不好說話了,是不是?你配合一下吧。”
剛剛這小子收拾捲毛他們,雖然沒有親眼看見,總歸是個隱患,估摸着有把子傻力氣,還是銬起來比較穩妥。
“好啊。”
高端正想着燕飛揚要是不上當,該怎樣繼續忽悠,沒想到燕飛揚居然主動伸出了雙手。
連高端都有點犯愣怔。
不是吧?
這麼蠢?
“咔嚓”一聲,白花花的手銬銬在了燕飛揚手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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