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燕飛揚就接到了蕭雄打來電話。
“飛揚啊,你們那個孫老師,和你熟嗎?”
燕飛揚嘴角浮起一絲笑容,問道:“蕭叔叔,是齊伯伯讓你來做和事佬的吧?”
燕飛揚雖然沒有太多的社會經驗,但上午公孫蘭露出那樣的崢嶸頭角,肯定把衛周這幫子人都嚇壞了,老齊若是不把這個事情擺平了,只怕會寢食難安。
不過很顯然,直接和公孫蘭聯繫,相當不靠譜。
公孫蘭明顯就是不堪靳雲濤的騷擾,才一怒發飆的。人家正在氣頭上,懵喳喳的湊上去,絕對是自找麻煩。
現在只能曲線救國。
在教研室,燕飛揚一直和公孫蘭站在一起,讓老齊自然而然地想到要從他這裡作爲突破口。別人不知道,老齊可是很清楚,燕飛揚不是普通的高中生。
但老齊也知道,自己和燕飛揚之間的“交情”遠遠不夠,嚴格來說,是他受了燕飛揚的恩情,燕飛揚纔是他的救命恩人,上次都還沒怎麼報答人家,馬上又要燕飛揚再幫他的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好在還有蕭雄。
老齊隱約知道,蕭雄的閨女,似乎和這個小燕關係非同一般。
在齊大同這種老油條眼裡,可以將任何一種關係的含金量發掘到極致。
老齊有要求,蕭雄自然要爲他出面。
“哈哈,老齊是想知道,這個事你們那位孫老師,到底有什麼章程。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讓她滿意。”
在燕飛揚面前,蕭雄說話也比較直截了當,不怎麼拐彎抹角。他接下老齊佈置的這個“任務”,內裡何嘗沒有趁機給燕飛揚“上上課”的意思?
讓他接觸一下,真正的成人世界,對燕飛揚來說,並沒有什麼壞處。
事實上,他已經被捲入到成人世界中來了。
“蕭叔叔,就我所知,孫老師並沒有生齊伯伯的氣,齊伯伯也不是當事人,所以他根本就沒必要緊張。”
蕭雄輕輕一笑,說道:“話是這麼說,老齊還是想要親自和孫老師見個面,他才心中有底。再說了,目前衛周官面上的情形也挺複雜,據老齊說,靳爲民這個人,平時還是比較懂事的……”
雖然蕭雄的話語說得十分隱晦,燕飛揚還是馬上就聽出來,蕭雄話裡至少包含着兩層意思。第一層意思,就是老齊想保靳爲民。老齊是分管教育的市領導,靳爲民算得是他的直接下屬,既然老齊說靳爲民平時比較懂事,自然就算是他的親信了。
縱算靳爲民不是齊大同的親信,爲了其他的原因,或者利益交換,老齊也很想要保住靳爲民。
第二層意思,那就隱藏得更深了,老齊堅持想要和公孫蘭私下裡見個面,其實是想要設法搭上公孫蘭背後的那條線,那個就算在省裡也算是跺一腳地動山搖的大人物,不要說衛周,也不要說老齊,全省不知道有多少身份地位職務都比老齊更高的人,想方設法想要湊到他跟前去。
一旦成了這位大人物的嫡系親信,老齊在官面上只怕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老齊真要是再進了一步,對蕭雄來說,那也是求之不得,意味着他在衛周的勢力,將會得到進一步的鞏固。
衛周地下“一哥”的地位,更加安若磐石。
對老齊和蕭雄這種心態,燕飛揚有點不以爲然,卻也並不鄙視。
不過是生存之道罷了。
“好,我先和孫老師聯繫一下吧。”
“那好,我等你的電話。”
燕飛揚沒有在電話裡和公孫蘭說這個事,直接去了公孫蘭隱在小山之後的單人宿舍。一路上,燕飛揚明顯感到,老師同學們望向那個單人宿舍樓的眼神變得有些不同。
上午發生在化學教研室的“特大新聞”,無論如何都是瞞不住的,老齊和靳爲民父子等人一離開一中,這個爆炸性新聞就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衛週一中的每個角落。
除了初中部那些小屁孩對此有些朦朦朧朧不明所以,高中部的學生和老師們,都能從這個新聞之中聽出真正的“內涵”。
原本猶如空谷幽蘭,完全無害的孫老師,轉眼之間,就變成了洪水猛獸,變成了能夠輕易將主管單位一把手和靳雲濤那個跋扈衙內直接幹趴下的一等高手。
有關公孫蘭的來歷,立即成爲整個學校所有老師學生最關心的問題,各種傳言甚囂塵上,越傳越離譜,甚至有人說,公孫蘭其實是益東省一把手的女兒。
至於那位一把手並不姓孫,那就無人在意了。
那樣的大人物家庭,女兒和父親不是一個姓,有什麼關係?
最大的大人物,女兒和他也不是一個姓。
當然,這樣的版本有多少人相信,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連帶的,望向燕飛揚的眼光也益發不同。
據說,上午在化學教研室,那位跋扈得不得了的靳衙內,被燕飛揚直接罵作“白癡”。
當真是大快人心。
也只有這個人,纔敢在那樣的情況之下插嘴進去,直接罵主管單位一把手的公子是白癡。換作其他學生,那是絕對不敢的。
靳爲民父子,無論是誰,只要上下嘴脣一碰,就能讓一中的普通學生立即灰溜溜地滾出學校大門。
燕飛揚很快就到了二樓,公孫蘭單人宿舍的門外。
還沒舉手敲門,裡邊就響起了公孫蘭的恬淡的聲音:“請進!”
門是虛掩着的。
推門進去,只見公孫蘭安安靜靜坐在窗前,輕輕翹着二郎腿,手裡捧着一本線裝書,烏黑的秀髮隨意披散下來,人美如玉,風景如畫。
“怎麼,來做說客?”
公孫蘭瞥了燕飛揚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
燕飛揚微笑着點了點頭。
公孫蘭慢慢合上書本,雙眼柔和地望着燕飛揚,說道:“給我一個理由。”
“理由很簡單,因爲你是公孫家的大小姐。”
燕飛揚的回答,永遠是那麼言簡意賅。
他答應做這個和事佬,並不僅僅是爲了給蕭雄面子,更多的,其實還是爲了公孫蘭。因爲公孫家是益東的“坐地虎”,在術師江湖,整個益東,都被視作是公孫家的勢力範圍。而實際上,在此之前,公孫家在衛周基本還是一片空白,存在感極弱。一個方面,是因爲衛周實在太偏僻,縱算在益東,也是不怎麼受重視的地方。另一個方面,則是公孫家一時半會沒有在衛周找到一個好的,可靠的代言人。
眼下,要算是一個機會。
無論老齊還是蕭雄,都是值得合作的夥伴。
公孫蘭放下書本,端起手邊架子上的白瓷茶杯,喝了一口,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低垂下來,稍頃,才問道:“你覺得這兩個人靠得住嗎?”
語氣頗爲隨意,就好像一家人在密室談話,隨口諮詢對方的意見。
燕飛揚笑了笑,說道:“那要看從哪個方面來說了,作爲合作伙伴,我認爲還是很靠譜的。”
無論老齊還是蕭雄,至少燕飛揚可以保證他們和公孫家合作愉快,有共同的利益訴求,各取所需,合作肯定沒問題。
至於是否能更進一步發展爲親信,那就不好說了。
至少燕飛揚認爲這種可能性不大。
老齊年紀偏大,在目前的位置上,再幹一段時間,就該退二線了。他有自己的人生觀,想要讓他老來改弦易轍,變成公孫家的親信心腹,基本不大可能。
而蕭雄更加不可能。
他大富大貴的命相,註定他只能是一哥,不可能居於人下。
不過,從公孫家的利益出發,在衛周這地方,能夠找到老齊和蕭雄這樣的合作伙伴,還是很不錯的。這兩位,在地方上都是強有力的人物。
衛周畢竟也不是公孫家將來發展的重點地區,是否能徹底納入勢力範圍,無關緊要。
公孫蘭擡起眼皮,落在燕飛揚臉上,嫣然一笑,頓時宛如百花盛開,滿室生輝。
“你如果是我弟弟,我現在就可以撂挑子了。”
公孫蘭伸手捋了捋瀑布般的黑髮,腦袋微微偏向一邊,慵慵懶懶地說道,眼裡飛快地閃過一抹疲倦之色。
不管她有多麼能耐,作爲一個女孩子,支撐着這麼大的一個家族,甚至是主持着一個巨大的門派傳承,實在也是太累了。
而且她這句話,對燕飛揚可謂是極高的評價了。
燕飛揚輕輕搖頭,說道:“就算我是你弟弟,這個挑子你也撂不下。實話說,我對這個並不感興趣。我只想按照我自己的意願生活,別人不要來強行干涉我,我自然就不會去幹涉別人。”
公孫蘭笑着搖搖頭,輕聲說道:“那是因爲,你還沒有真正走入社會,也還沒有真正融入到江湖中去。等到了那一天,不管你心中是怎麼想的,由不得你。”
燕飛揚並沒有急着反駁公孫蘭,而是微微垂下眼瞼,很認真地想了片刻,才點了點頭,鄭重地說道:“也許吧。真到了那一天再說,能夠掙扎,我還是要掙扎的!”
公孫蘭笑起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這句話,她十幾歲的時候也是不信的,現在早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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