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貴姓?”
葉二爺眼下不牛逼了,端端正正坐直了身子,擡頭看着燕飛揚,笑哈哈地問道,眼裡飛快閃過一抹隱藏得很好的忌憚之意。
燕飛揚剛纔其實已經介紹過自己了,不過葉二爺那會壓根就沒怎麼將他當回事,他說的話,自然也就充耳不聞。
“姓燕。”
燕飛揚到底還是回了他兩個字。
但葉友濤接下來說的話,終於將他逗笑了。
“小燕子,穿花衣?”
葉友濤很認真地問道。
燕飛揚“噗”地笑出聲來。
瞧葉友濤這個模樣,燕飛揚也沒指望他多有文化,“舊時王謝堂前燕”他不知道,“似曾相識燕歸來”自然也是沒聽說過,至於“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更是不屑提起。
但你說個小燕子也就夠了,不管怎麼樣,《還珠格格》火爆了大江南北,小燕子家喻戶曉,燕飛揚也能接受。你在後邊加個“穿花衣”是什麼意思?
是不是還得給你唱一句“年年春天來這裡”啊?
關鍵葉友濤那個一本正經的樣子,實在不像是故意的,在他的腦海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小燕子穿花衣”。或許這纔是他真正的內心?
漢子外貌少女心?
“對,就是穿花衣的那個燕!”
燕飛揚笑了一下,隨即也很一本正經地回答了他。
“燕醫生,對不起啊,我這人,您也看到了,粗人一個,糙得很。您呢,一看就是文化人,有學問,甭跟我一般見識。”
葉友濤一疊聲說道,又拿起沙發前頭茶几上的香菸,遞給燕飛揚。
“來,燕醫生,抽一支?”
燕飛揚嘴角又浮起一絲笑容。
看得出來,葉友濤其實很緊張。不管他是多麼的手握大權,怎樣的名震京師,至少眼下,他面對燕飛揚,是處於完全的劣勢。
燕飛揚剛纔表露出來的強悍,讓葉二爺心裡很清楚,這個看上去甚至還有點稚嫩的年輕人,真要取他性命的話,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關鍵葉二爺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想要自己的命。
不然的話,這地方也不會如此戒備森嚴。
當然,葉二爺現在已經知道,他這個所謂的戒備森嚴,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其實屁都不是。他相信,因爲限於年齡的關係,燕飛揚絕對不可能是絕頂高手。
也就是說,假如他的對頭真請到了那種傳說中的絕頂高手來對付他的話,那麼他葉二爺隨時都有可能變成一個死人。
這纔是讓他這種梟雄感到極度不安的地方。
“葉先生,你不必緊張,我說過了,我沒有惡意,我是醫生,來給你看病的。”
燕飛揚不得不再次提醒他,否則的話,這個氣氛有夠尷尬的。
“啊,對對,看病看病……燕醫生,要不,我叫人來解開這玩意,您給好好看看?”
葉友濤如夢方醒,伸手指了指自己下腹部的繃帶,說道。
“不急,我先給你號號脈。”
“號脈?哎,好好,好的……”
葉友濤忙不迭地將胳膊伸出來。
燕飛揚就便在茶几上坐下,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他的脈腕之上,雙眼微閉,宛如老僧入定一般,久久不言不動。
一開始,葉友濤還有些焦慮不安,所謂看病,其實只是應付燕飛揚罷了,滿腦子都在想着,要怎樣才能不動聲色的將這兩個忽然冒出來的傢伙趕出去。
雖然他們一再聲稱沒有惡意,但有這樣兩個危險分子在,葉二爺渾身都不得勁。
但漸漸的,葉友濤也詫異起來,瞧燕飛揚這模樣,還真是挺認真再給他號脈。
莫非這小子當真懂點醫術?
既然如此,讓他瞅瞅也好,反正情形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
良久,燕飛揚才擡起手指,對葉友濤說道:“葉先生,換左手。”
左手診脈的時間,絲毫也不比剛纔短。
燕飛揚的眉頭,漸漸蹙了起來,並且越擰越緊,說來也怪,葉友濤的心情竟然也跟着緊張起來,卻是再不知不覺間受到了燕飛揚的影響。
“燕醫生,怎麼樣?”
等到燕飛揚睜開眼來,葉友濤便急急問道。
燕飛揚輕輕搖頭,說道:“葉先生,你這個病有點古怪,單單號脈,很難確診,我要給你摸摸骨,看看骨相。”
“啊?”
葉友濤頓時就莫名奇妙了。
這不看病嗎?
剛纔還像模像樣的,怎麼轉眼就變摸骨看相了?
實話說,葉友濤其實是很相信命理相術,風水堪輿的,他不能接受的是,將治病和相術聯繫在一塊,他覺得這是完完全全的兩碼事。
豈可混爲一談!
不過燕飛揚卻沒有跟他廢話,左手一探,就抓住了他的手腕,葉友濤只覺得手腕上一緊,就彷彿被一道鐵箍死死箍住,整條胳膊連帶半邊身子都是一麻,幾乎動彈不得了。
細密的汗珠,從葉二爺的額頭上冒了出來。
他討厭這種自己沒法掌控,全都握在別人手裡的狀態。
他們這種人,往深處說,除了自己,誰都不信。
燕飛揚也懶得理會他的心情,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一伸,就在他手臂上“丈量”起來,時而量量他的胳膊,時而三指合攏,在他胳膊上捋來捋去。
好在不痛,葉二爺緊張的心情,又漸漸平息下來。
燕飛揚隨即站起身來,“量”到了葉友濤的後頸,後背,隨即直接捏了捏他的後腦勺。
葉友濤又是緊張又是好笑。
這特麼怎麼回事?
怎麼在一個小屁孩面前,自己變成木偶了?
被人在身上到處捏捏,連後腦勺都未能倖免。
他也看過相,也算過命,也摸過骨,就沒有這樣被人家捏來捏去的。
沒等葉友濤想明白,燕飛揚手腕一翻,寒光耀眼,一柄鋒銳無匹的解腕尖刀,出現在他的眼前,這柄解腕尖刀上透出的寒氣,令得葉二爺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大噴嚏。
四周傳來一陣驚呼之聲,已經隱到黑暗之中的兩朵霸王花,又同時現身而出,不過這一回卻有點猶豫,顯然正在考慮是不是應該衝上去。
“都別亂動!”
關鍵時刻,到底還是葉二爺拿得定,一聲爆喝,將所有人都喝住了。
“人燕醫生給我看病呢,瞎激動什麼?”
其實他心裡也直打鼓。
只不過,葉二爺心裡始終明鏡似的,知道眼下如果燕飛揚要殺他的話,就算所有人都撲過來,那也是絕對來不及的,他必死無疑。
與其這樣,還不如賭一把。
至少剛纔燕飛揚給他號脈,不像是裝出來的。
燕飛揚微微頷首,似乎對他這個表現還算滿意,說道:“葉先生,我得看看你的傷口了。”
“行,您只管看。”
到了這當兒,葉二爺也是豁出去了,將心一橫,笑哈哈地說道。
燕飛揚知道他心裡害怕,表面上還能保持鎮定,這就很不錯了,到底不愧是名動京師地面的梟雄,這心理素質遠非尋常人可比的。
刀鋒一閃,葉二爺只覺得肚皮上瞬間就變得涼颼颼的,卻只見燕飛揚已經割斷了繃帶。
葉友濤一雙眼睛頓時瞪得比牛蛋還大。
這刀法!
神了。
他這繃帶緊緊貼肉綁着,就算拿再鋒利的剪子剪吧,也得小心翼翼的,至少要將繃帶從肚皮上擡起來,不然就傷着肉了。
燕飛揚就這麼隨手一揮刀,繃帶應聲而斷,他的肚皮上,卻並沒有多出一道傷口來。
葉友濤也練過武的,知道這有多不容易,他只在傳說中聽過這樣的刀法,現實中絕對沒見過。這力道拿捏,得有多巧妙才行?
燕飛揚卻絲毫也不覺得這有多了不起,這比拿斧頭刻木雕要容易得多了。
繃帶緩緩揭開,饒是燕飛揚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也見過不少的毒火膿瘡,見到葉友濤肚皮上那個口子,還是輕輕吸了口氣。
葉友濤小腹部這個膿瘡,瘡口不算太大,直徑大約有七八釐米左右,是一個不規則的橢圓形,瘡口四周紅腫起一圈,瘡口內壁皮開肉爛,一股腐臭氣息撲鼻而來。
瘡口之中,則在源源不斷地涌出膿水。
一眼看去,深不見底,都已經爛穿了,幾乎要和腹腔聯通。
“沒有敷藥?”
燕飛揚隨即問道。
瘡口上沒有見到用藥的痕跡,繃帶上也沒有。
照理,這樣的惡瘡,肯定要敷點藥的,不管是消炎藥也好,止痛藥也好,總要敷點,至不濟也得埋一根引流條。不至於這麼赤裸裸的。
“沒用。”
葉友濤不由得苦笑起來。
“不敷藥還好,一敷藥,不但沒用,而且特別痛。”
果然是怪得很。
燕飛揚點點頭,重新將繃帶給他掩蓋在瘡口上,沉吟不語。
“燕醫生,我這到底是特麼的什麼病啊?”
葉友濤忍不住問道。
其實這麼多年來,他是真的被這個惡瘡折騰得灰心喪氣了,連事業都沒怎麼去開拓,就守着原先的幾個老行當吃老本。
這也只是隨口問上一句,一點希望都沒有寄託的。
那麼多有名的大醫院,大醫生都看過,誰都束手無策,這麼個年紀輕輕的小哥兒,能有什麼辦法?
問一句,只不過是給燕飛揚一個面子。
不過,葉二爺做夢也沒有想到,燕飛揚會給出那樣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