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醫生,我我想請你去給一個人治病……”
果然,高健遲疑再三終於說出來的話也是這個意思。
燕飛揚看着他,靜待下文。
“這個人姓葉,大名葉友濤,現在住首都,在首都有一定的身份地位,當然不是官面上的人,影響力不小,平時大家稱呼他葉二爺……嗯,我現在和他有一些生意上的往來,需要他幫忙的地方比較多。”
高健簡單介紹了一番。
燕飛揚幾乎立即就能猜到這位葉友濤先生的大致身份。雖然在首都地界,尊稱別人爲“爺”是一種習慣,市井中但凡有一點身份地位的,衚衕裡都能混個“爺”。
然而高健的身份不一樣。
燕飛揚不知道高健是什麼單位的處長,不過他是老齊的女婿,應該也是官面上的人,看他的做派也能知道。真要是二百五,齊菲也不會爲了他留在首都不回來。
衛周固然是小地方,可老齊在這是大人物,齊菲如果回衛周工作,那就是“大小姐”身份。這樣的身份,可不是誰都能抗拒得了的。
也就是說,高健在普通人眼中,已經是高人一等的大人物,需要仰視。但從他介紹葉友濤的語氣來看,很明顯,他對這位葉二爺是敬畏有加。
嘴裡說是需要葉二爺幫忙的地方比較多,恐怕實際上是仰仗於他。
一個非官面上的人,有這樣的能耐,又是在首都那地頭,只怕和真正大大人物有着不淺的糾葛。
那地方,水深着呢。
也許大街上一個尋尋常常的人,某個關係就能通天。
“這位葉先生,得的什麼病?”
燕飛揚輕聲問道。
“無名腫毒……”
高健說了一個標準的中醫名詞。
西醫是沒有“無名腫毒”這個說法的。
只不過,中醫所謂無名腫毒,包含範圍也太廣了,反正只要是查不出病因的,肢體紅腫潰爛流膿,都籠籠統統地稱之爲無名腫毒。
也是最難治的疑難雜症。
不親眼去看看,沒有任何醫生可以拿得準,到底是什麼病因。
就算親眼看了,百分之八九十也是搞不明白。
真那麼好治,就不叫無名腫毒,更不叫疑難雜症了。
燕飛揚輕輕搖頭,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高處長,看來你對醫學沒有什麼基礎……無名腫毒這個東西,實在是太難拿了。你能說得再詳細一點嗎?”
“能!”
高健這個鄭重其事的答覆,如果在別人眼裡,簡直就是迂腐可笑,但燕飛揚並不覺得。
他們現在談的是很正經的事,他希望高健的態度是認真的,總比高健用一連串的“可能”“也許”來跟他說話要靠譜得多了。
“我見過他那個無名腫毒,長的地方有點羞於啓齒,是靠近恥骨的地方……你也知道,葉二爺在京師地面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角色,這個事,讓他很丟面子。”
燕飛揚微微頷首。
不要說葉二爺,換誰都丟面子。
在那個位置長的無名腫毒,確實很麻煩,連褲子都不好穿。以葉二爺的身份地位,總有一些重要的場合需要他出息,比如宴會,會議之類,對服飾的要求很嚴格。這個時候,裹得太鬆顯然是不合適的,搞不好褲子會掉下來,那就真的糗大了;然而,裹得太緊的話,人又受不了。
無名腫毒一般都很痛,平時輕輕一碰都痛得要命,還要用皮帶給勒起來,那難受勁,就甭提了。
“多久了?”
“具體的時間,我不是太清楚……我跟他打交道,也是這一兩年纔開始多起來的,應該也有好幾年了吧,反正每次見到他,他都沒個好臉色,動不動就對人發火。他本來是很豪爽的性格……”
燕飛揚笑了笑,也不點破。
通常,像葉二爺這種人,所謂的性格豪爽,只是說得好聽而已,實際上就是霸道,脾氣大,甚至是“匪氣十足”。不然的話,他壓根就吃不開。
現在社會上,很多人就吃這一套。
不過這是人家葉二爺自己的事,燕飛揚也不能妄加指責。
“以西醫的觀點來看,所謂無名腫毒,就是病因不明的感染,炎症和潰爛。西醫的消炎藥,抗生素是很有效的,而且見效又快。”
燕飛揚不徐不疾地說道。
他雖然主修的是中醫和鍼灸,但對西醫一貫不排斥,不管是中醫還是西醫,都有自己的獨到之處,彼此之間應該是互補的關係,而不是非此即彼,勢不兩立。
高健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說道:“不要說首都,國內只要是有點名氣的大醫院,他都去過了,還去過美國,歐洲和東南亞著名的大醫院,都只有短期的效果……到現在,他連抗生素都不敢用了,醫生已經警告過他,他抗生素使用過量。”
“甚至有個德國醫生,給他下了狠手,直接把他那個膿瘡連根挖掉,差點把他的肚皮都挖穿了……還是沒用,反倒讓他的創口變得越大。”
高健說着,禁不住搖了搖頭。
“那個醫生,豈不是要倒黴?”
燕飛揚不由得有些好笑,這位德國大夫,也算是個狠人了,這樣的餿主意都敢出,甚至還敢付諸實施。
高健嘆息着說道:“誰說不是呢,還好是在德國,這要是在國內,那醫生不定出什麼事呢。”
聽高健的介紹,就知道這位葉友濤葉二爺不是什麼正道上的人。國內的醫生真要是給他整得那麼慘,真的會出大事。
“不用說,中醫也試過了?”
高健點點頭,說道:“這個肯定了,都說是病急亂投醫。但凡這首都城裡有名氣的中醫,都看遍了,其中還有三位據說祖上是太醫,專程給皇上看病的……總醫院有位專家,那是真正給當今皇上看病的,老專家,八十來歲了,早就已經退休的,平日裡除了大內那些頂尖兒的角色,等閒見不到他一面的。都被他請了來,也不知動用的誰的關係……結果還是一樣……這個病,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爲了這個事,葉二爺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高健實話實說,卻沒有意識到,他這番話給眼前的燕醫生,到底會造成多大的壓力!
這全世界的名醫都束手無策的無名腫毒,憑什麼燕醫生就能治好?
燕飛揚雖然對自己的醫術很自信,卻也沒有到自大的地步。
“這麼說來,高處長,你要請的不是一位醫生,而是一位神仙。”
燕飛揚很不客氣地說道。
高健這才意識到自己太實話實說了,一不小心就可能給燕飛揚嚇住了。
不過高健也是個妙人,非但不急着解釋,反倒重重一點頭,很認真地說道:“對,燕醫生,其實我也是這麼認爲的,所以我纔想請你出馬。”
燕飛揚頓時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端起面前的龍井茶喝了一口,才讓自己的心情平伏下來,笑着說道:“高處長,你覺得神仙有長得像我這樣的嗎?”
許是給高健“氣”糊塗了,燕飛揚也忍不住開了句玩笑。
高健卻沒有笑,反倒向燕飛揚面前湊了湊身子,壓低了聲音,輕聲說道:“燕醫生,難道你不覺得,這其中有鬼神之力嗎?”
說到這裡,高健禁不住雙眼四下搜尋,臉上也露出緊張之色,似乎覺得鬼神之類就在附近,隨時都有可能冒出來,嚇他一大跳。
燕飛揚略略一怔。
高健說的,並不是毫無道理啊!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或者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等等,從另一個方面來解釋,不就是“鬼神之說”嗎?
“我岳父那個頭痛,那些醫生,不也是束手無策?”
高健又說道。
這纔是他下定決心來求燕飛揚的原因。
親眼見燕飛揚對抗“鬼神之力”,這才讓他對燕飛揚信心百倍。
“高處長,你要明白,無名腫毒這種病症,是最難治的,我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高健卻臉露喜色,叫道:“燕醫生,這麼說你答應了?”
燕飛揚搖搖頭,說道:“高處長,你也別太性急,我還真沒有答應。聽上去,這位葉二爺的脾氣很不好,我要是給他治好了這病還好說,要是沒治好,他不得吃了我?”
如果換一個人,肯定是想方設法說服燕飛揚,高健卻偏偏不是別的人,聞言居然輕輕點了點頭,雙眉緊蹙,說道:“燕醫生,這正是我最擔心的一點……因爲失望太多次數了,所以葉二爺現在已經有點神經質,對醫生尤其抱有偏見,可以說,現在他最不信任的人,就是醫生……”
燕飛揚就笑了,眼望高健,一字一句地說道:“既然如此,我爲什麼要去給他看病?”
我給他去治病,還得膽戰心驚看他的臉色?
管他去死好了!
高健沒有避開燕飛揚的眼神,而是認真和他對視,以更認真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燕醫生,只要你肯去,不管能不能治好葉二爺的病,都算是我欠了你一個人情。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只要你需要,我就會把這個人情還給你,決不食言!”
要是換了別人,對這種紅口白牙說出來的話,也就是一笑置之。
這種話,誰還當真啊?
燕飛揚還就當真了,慢慢挺直身子,仔細看了高健幾眼,輕輕點了點頭。
“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