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個份上,孟若棠再推脫也就沒有意思了。
放下酒杯,他將手環繞到了我的腰後,有些歉意地說,“承蒙您錯愛,不過我現在已經有了交往對象,再和令媛見面,似乎不是太好。”
頓時,我感覺到自己成爲了視線的集中中心,那種被深深打量的感覺,讓我連背後的寒毛都倒豎起來了。
難怪,剛剛孟若棠說要我配合他,原來就是當肉盾用的!
見我半天沒有吱聲,孟若棠背對着對方,很是滲人地對我微笑,“蘇蘇,你的意思呢?”
被這個黏糊糊的稱呼弄得一哆嗦,我尷尬地擠出一個笑容,躊躇許久,腦袋短路般一下鑽進了孟若棠懷裡。
這麼一撞,不光是我很吃驚,孟若棠也不自覺僵硬了一下。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拽住他外套上的排扣,我想學着之前如夢裡公主們的樣子撒撒嬌,可是發現一張口,就像是雞扔進了開水裡,燙得啼叫聲尖細到破音。
臉漲得越來越紅,我擡頭緊緊看着孟若棠,好久才憋出一句,“不行!”
幸好我此時着急得很真實,在外人看起來,反倒像是生怕孟若棠被搶走一樣。
他用眼神描摹着我焦灼的模樣,嘴角的笑容慢慢浮現,用我從未聽過的、溫柔似水的聲音說。
“好,我哪兒也不去。”
接着,我看見他的面孔慢慢放大,那顆惑人的淚痣逐漸靠近,嘴角的弧度消失在我們之間的縫隙之中。
一個開始得毫無防備的吻,讓我瞬間瞪大了眼睛。
然後一秒鐘不到,身上的男人伸出了手,將我完全摟進懷裡,繼續不容抗拒地加深了這個吻。
短短几秒鐘而已,對我來說,卻是嗡鳴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高高在上的孟若棠,他竟然親了我……
從他懷裡離開之後,我哪裡還管的了什麼任務不任務,慌慌張張地往角落裡跑。
躲,躲起來,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手腕一下被抓住,我幾乎驚駭地扭過頭,撞見孟若棠神色如常的神情。
“去前面休息一下,我待會兒找你。”
胡亂地點着頭,等他鬆開我,我逃也似的離開了大廳。
站在陽臺上,我端着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半。嘖了嘖味道,這才反應過來,竟然是錯喝了一杯薄荷果酒。
扣着杯壁,我腦袋裡裡亂糟糟的,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怎麼的,嗓子裡一路火燒上來。
想起剛剛的親密接觸,我依稀又嗅到了孟若棠身上的特有味道……
抓狂地撓着頭髮,我只覺得腦袋都要爆炸了。親吻不算什麼,最讓我不可接受的是——我竟然一點都不厭惡這件事。
嘉仇親我的時候,我如同曬在太陽下的棉花糖,感覺從打心眼裡開始融化,香香甜甜的,那種鼻尖間蹭來蹭去的癢癢感讓人喜歡極了。
而唯有兩次不愉快的體驗,都是來自於錢陌遠——那不是親吻,那是侵佔,是懲罰。
所以,當我將孟若棠和錢陌遠比較的時候,我便驚恐地得出了結論:這個衆目睽睽之下的碰觸,對我來說不痛不癢,只是有種猝不及防的吃驚而已。
難道說……我並不厭惡來自其他人的親近?那這和背叛嘉仇有什麼區別!
狂躁又得不到結果,我只能更加惱怒地蹂躪着可憐的頭髮,掙扎之間,刮到了手腕上的鏈子,啪嗒一下掉下來。
蹲下身,我剛剛撿起,就被隔壁的電話聲吸引了注意力。
我站在陽臺的西拐角,那個打電話的男客人在東拐角,中間曲折了幾道,看不清他的模樣。
空氣中飄來他的一句話,讓我瞬間豎起了耳朵。
“江清,我想你了。”低低地笑了一聲,男人無不曖昧地補充了一句,“還想吃了你……”
一邊說着,他一邊轉過頭,“清清,我先去加班了,明天晚上我去接你……好,明天見。”
掛斷電話,男客人剛剛跨出來,正巧撞見我直直佇立在原地。
“是你……”
雖然和當時見面時候的休閒打扮不一樣,但是我還是認了出來,“關劍海。”
他同樣也在打量着我,只一眼,就想起了我是誰。同時,手上的動作頓住,表情也顯得有些驚愕。
想了想,我覺得還是打個招呼比較好,畢竟是江清正式介紹過的對象。
只是沒有等我開口,陽臺的玻璃門被推開,走來了一個身着寶藍色旗袍的中年女人。
她的年紀大約和關劍海一般大,只是人到中年,女人總是比男人老得快些,何況看得出來,她並不是什麼嬌養的全職太太,手上沒有塗上精緻的指甲油,皮膚稍稍粗糙,眼角間的細紋顯眼清晰。
但是總體來說,她是個精明、且有氣質的女人。
她習慣性地攬住了關劍海的胳膊,說,“大海,外面有人找你。”
這一撞面,我的臉色瞬間變了,配上剛剛關劍海古怪的表情,足以證明出做賊心虛四個字。
那頭,關劍海也是一僵,卻很快收拾好情緒,“好,我們現在進去吧。”
點點頭,女人留心到我的存在,喊了關劍海一聲,“這位小姐你認識嗎,看上去臉色好像不太好誒。”
女人的直覺總是敏銳的,即使是毫不知情的情況下。
反觀關劍海始終滴水不漏的樣子,我那個念頭卻越來越清晰——這個女人的身份,一定不是我所樂於知道的。
灼灼地對上他的眼睛,我故意拉長聲調,想在裡面找出一絲波動來,“關先生,你不記得我了?”
他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下,“這,小姐你是……”
咬咬牙,我轉而一旁的旗袍女人說,“請問你是關夫人吧?”
女人點點頭,“是的,我是劍海的妻子。”
這麼慣常的回答,成功讓我心裡一澀,準備好的拳頭也都打上了棉花裡,涌出一種濃濃的無力感。
“我是……孟氏老闆的女伴。”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終於在關劍海臉上找出了一絲如釋重負,清晰得無比刺眼。
兩廂問候了兩句,多是他的妻子在說話,我和關劍海都只是敷衍地回答。
這個可憐的女人,只有她一個人被矇在鼓裡,卻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一想到這裡,我的太陽穴開始抽疼,匆匆和兩人說了聲抱歉,推門離開了陽臺。
走到了孟若棠身邊,他正在和人家聊天,一眼看到了我發白的嘴脣,皺眉說,“讓你休息,怎麼搞成這樣?”
我只得說,自己錯喝了果酒,導致現在有點難受。
“你就在我身邊呆着,待會提前離場。”
低低地嗯了一聲,之前的天人交戰早已被我拋之腦後,無精打采地站在他身邊。
結束了攀談,孟若棠虛虛攬着我的腰,打算往出口走,誰料沒走兩步,迎面撞見了關劍海夫妻走來。
他們是來給孟若棠敬酒的,兩方有來有往地寒暄了幾句,孟若棠便提出要先行一步。
端着酒杯,關劍海敬了我一杯,飽含深意地說,“蘇小姐,再會。”
終於走到了建築外,我深深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將肺葉中滿是香水兒和酒精味兒的渾濁呼吸排了出來。
華燈明亮,照得街道兩旁上的樹蔭影影綽綽地打在地上,風一吹,光影偕動,連帶着晚風都多了一模森寒。
酒酣耳熱之際,被風一吹,我頓時不自覺地一個寒顫。
落眼間,肩上多了一件帶着體溫的外套,爲我攔住了侵體的夜深露重。
車子停在了百米外的停車場裡,我們兩個並排慢慢往前走去。
解開了脖間的扣子,孟若棠順便連腕上的手錶也褪了下來,活絡了兩下手腕,“想說什麼就說吧。”
被拆穿了心思,我便也不再猶豫,“你認識剛剛那對夫妻嗎?”
“他們?”想了想,他說,“他們似乎是白手起家的,一起開了一家電子商務公司,在業內做得還算是不錯。”
“那,那個關夫人……”
孟若棠知無不言,“她是公司的執行總監,叫魏芸婷。”
關劍海和魏芸婷,兩人是少年夫妻,當年S大的同班同學,畢業之後結了婚,一起經營着自己的公司,直到今天一步步壯大,聽說現在已經在商量融資的事情了。
頭腦混漲,酒精的後效令我腳步蹣跚,偏偏肚子裡揣滿了一肚子不舒服,眼前不斷交錯着魏芸婷和褚江清的音容笑貌。
難怪關劍海騙江清說他在加班,原來是這麼個腳踩兩條船!
“你怎麼了,看起來不太對勁。”孟若棠敏銳地問。
我只能低着頭,一聲不吭,難道我要說,我最好的朋友無意中當了別人的小三,而且這一切就是在我眼皮底下發生的?
腦袋裡亂哄哄的,我被安置躺在車子的後座裡,反覆輾轉着身子,總覺得不舒服。閉緊眼睛,眉頭緊蹙,我不知道翻轉了多久,竟然就這樣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牀上,連身上的衣服都沒有換。可想而知,孟若棠肯定隨手將我扔到了牀上,拍拍手就了事。
眼皮酸脹,頭裡也像是有鋼針在裡面戳來戳去一樣,陣陣作痛。費力地找到牀頭櫃上的時鐘一看,已經是早上十點了。
洗漱乾淨後,我整個人得以從宿醉中解脫出來,腦袋也清明瞭很多。
坐在桌子上,手機放在面前,而我則是捧着杯子,上下排牙齒咯吱咯吱咬着杯壁,神情糾結。
手機上的顯示停留在褚江清的號碼上,我的手指卻遲遲按不下去。
說,還是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