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衙。
這裡先前公孫度這個鎮遼將軍也住過。
最近幾天，城中那些臨時屬官明顯又派人重新佈置過。
所以住起來，倒是沒什麼讓韓紹不滿的地方。
畢竟不管怎麼樣，總比當初草原上的呼風嘗雪舒服太多了。
晚間。
用飯的時候，虞璇璣跪坐在一旁伺候着韓紹用飯，極盡婦人的本分。
韓紹道。
“行了，我自己有手，自己來就行。”
只是眼看着虞璇璣堅持，也只能無奈接受。
這該死的舊社會！
太墮落了！
一頓飯下來，吃得嘴角流油的韓紹，接過身邊侍婢遞過來的白巾，胡亂抹了把嘴。
隨後想了想，還是對身邊那些侍立的女侍道。
“本侯不管你們以前在將軍府如何如何，既然進了本侯的府中，就要守本侯家中的規矩。”
這些女侍都是公孫辛夷替他挑的。
這要是回頭，什麼話都在公孫辛夷面前胡咧咧。
這日子特麼還過不過了？
見一衆從鎮遼城跟來的女侍，神色驚惶地屈膝應下。
韓紹便沒再多管。
在這個虎狼相食的世間，別說是做人了。
就算是爲奴爲婢，要是不聰明，也做不好。
不過她們算是命好。
因爲相較於那些動輒打殺奴婢的主家來說。
到目前爲止，韓紹還沒有因爲一件小事，就胡亂殺人的習慣。
起身後，韓紹讓虞璇璣自己用飯，便一個人去了書房。
已經等在書房外的中行固，見韓紹示意自己進來，趕忙跟上。
揮手間，茶爐點燃。
韓紹放上茶壺。
“事情處理乾淨了？”
涉及強佔歸義營糧餉的文武官吏一共十來個人。
這些人官職不高，修爲自然高不到哪裡去。
處理起來並不麻煩。
只是韓紹借他們頭顱一用，爲的可不是爲那些奴兒出氣。
他要的是殺雞儆猴，讓某些蠢貨感覺到壓力。
所以不但人要殺，還要抄其家。
這種事情頗爲繁瑣，這點時間肯定是不夠的。
見韓紹有些不滿地看着自己，中行固趕忙叩首解釋道。
“侯爺放心，李偏將已經帶人去了，有老奴的人負責帶路，肯定出不了亂子。”
韓紹聞言頷了頷首，算是認可了他的話。
“說吧，這大晚上的找本侯有什麼事？”
以他對中行固的瞭解。
自己交代他的事情，沒有親自做完，是不敢隨便來找自己的。
既然來了，大小肯定都有點事。
中行固聞言，忙不迭從懷中取出無常簿。
“侯爺，這是城中諜子剛剛送來的消息。”
“老奴覺得有些意思，就想着送過來讓侯爺過目一下。”
韓紹接過中行固遞過來的無常簿，隨手翻看起來。
只見上面寫着那些大族、宗門，那會兒在酒肆之中，商討的內容。
其中哪家說了什麼話，和誰說的。
又因爲什麼，發生了怎麼樣的爭執。
都清清楚楚地記錄在簿。
韓紹看過之後，不禁莞爾一笑。
“不錯，你做得很好。”
聽到韓紹這聲誇獎，中行固那張老臉上嘴角一咧，口中卻道。
“都是侯爺之前擬定的部署之功。”
“除此之外，也有下面諜子的一份苦勞在。”
“老奴不過跑跑腿，上傳下達而已，不敢居功。”
總之，功勞都是侯爺的。
韓紹眼神玩味地打量了他一眼。
不得不說，這老狗除了德行差了些。
用起來還真是順手。
“行了，馬屁就不要拍了，本侯不吃這一套。”
韓紹順手將手中的無常簿，重新丟給他。
“以後類似這種消息，彙總之後，歸檔儲存，以便日後查閱。”
情報，要成系統。
歸檔儲存之後，也方便以後複覈、糾正、更新。
所以韓紹說着，短暫思忖了片刻，便道。
“這樣吧，你在城中替六扇門尋一個駐地，招募一些身家清白的文士，在其中聽用。”
只是聽到韓紹這話，中行固卻是有些猶疑小心道。
“侯爺，現在就將六扇門擺到檯面上是不是有些……不妥？”
韓紹道。
“地方稍微隱秘些就行。”
六扇門是註定要成立機構，或者說是衙門的。
靠現在這種鬆散的狀態，肯定是發展不起來。
只是之前在鎮遼城做什麼都不方便，只能暫時放棄。
如今有了冠軍城這個根基在。
有些事情是時候着手了。
雖然在這之後，六扇門的存在肯定是會暴露在有心之人的眼中。
但只要其散落各地的諜子和暗線，不出問題。
這些都不是問題。
韓紹現在唯一顧慮的是，六扇門之中大修士不夠。
稍稍遭遇打擊，很可能就是糜爛一片。
只是這種事情急不來。
畢竟別說是六扇門了，就算是他本身穿越過來也才幾天？
未來時間還長得很。
慢慢來吧。
否則就算一口能吃成個胖子，也是不堪一擊的虛胖。
沒這個必要。
念頭轉到這裡，韓紹忽然心中一動，而後便道。
“對了，之前攻破北固山的過程，想必伱也知道。”
“李赫的路子，走得不錯，算是立了大功。”
“你以後也可以參考一下。”
中行固聞言，諂笑着點頭道。
“李提督在北固宗提前埋下的那顆暗子，確實不錯。” “侯爺放心，老奴我別的本事沒有，照貓畫虎還是會的。”
看着中行固習慣性地露出諂媚的表情。
韓紹神色無奈，卻也懶得去糾正。
只是搖了搖頭道。
“不一定要照抄。”
“宗門那些被打壓的弟子，各地大族那些被嫡脈欺辱的庶子，乃至官場上那些鬱郁不得志的小官……”
“你都可以試試。”
說着，韓紹目光幽幽地看着中行固，提點道。
“記住了，人的心中只要有了慾念，有了渴求，也就有了破綻。”
“只要你能給他想要的，他就能爲你所用。”
韓紹本不該跟這老狗說這些的。
但考慮到目前也就這老狗很是好用，對自己尚算忠心，且除了自己別無依靠。
韓紹還是說了。
此外，可別小看這些在那邊的世界早已就習以爲常的話。
像這種揣摩人心，最後總結出來的方法論。
若是沒人點破，很多人恐怕一輩子都領悟不到。
更何況在這方門閥林立、宗門盤踞的世界，信息的交互是極爲閉塞的。
門戶之別。
這短短四個字，便是最顯著的特徵。
果然在聽到韓紹這話後，中行固細細品味了一陣，而後老眼漸漸鋥亮。
“侯爺，老奴明白了。”
這老狗當初能以寒門之身，拜入儒門聖地稷下學宮，這本身就是一種能力的體現。
所以對於他是不是真的明白，又或者是不是真能會用。
韓紹倒是沒有懷疑。
說完這些之後，韓紹便不想對着他這張老臉了。
本準備打發他離開。
卻聽中行固卻是問道。
“侯爺，那些大族、宗門如今正忙着狗咬狗，咱們要不要做點什麼？”
韓紹聞言，搖頭道。
“不急，先讓他們互相咬一會兒。”
這麼多年來，大族、宗門之間早就有了一套固定的相處邏輯。
別看他們現在互相咬得兇。
可一旦外人對他們露出獠牙，哪怕前一刻他們已經自己打得腦花迸裂。
下一刻也會強忍着仇恨，一直對外。
北固宗爲什麼被滅的這般乾脆？
還不是因爲它背叛了幽州的本土勢力，失了智地要引神都那些惡狼入室？
韓紹甚至覺得，就算他不出手。
這座傳承千年的名門大宗，在幽州也混到頭了。
只是過程不會像韓紹動手時那般粗暴、迅速，而是會像溫水煮青蛙一般，一點點被消化、吞噬殆盡。
對於中行固而言，自然是韓紹說什麼，就是什麼。
所以在聽聞韓紹這話後，直接便應聲道。
“喏。”
“老奴明白了，這段時間讓手下的暗子，多盯着點他們。”
韓紹聞言，點頭認可。
只是念頭轉過間，還是道。
“凡事不要勉強，不要讓那些暗子胡亂送死。”
慈不掌兵這個道理，韓紹懂。
但人命不是草芥，身爲上位者愛惜一點，總歸不會錯。
倒是聽聞韓紹這話的中行固，卻是愣了一下。
有時候他還真看不懂眼前這個年輕的侯爺。
就拿人命來說。
殺人盈野，一言屠滅生靈無數，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要是身處他麾下，就算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卒，他也不會輕易讓他們去送死。
就像當初在草原上，他們被數千蠻族騎軍盯上。
他寧願自己冒着風險斷後，也要讓李靖大部分人分兵突圍。
不過中行固雖然搞不懂韓紹的想法。
但不得不說，身處這樣的上位者麾下，可謂是一種幸運。
這也無怪乎那些陷陣老卒，能心甘情願地爲之效死。
中行固心生感慨着，想到韓紹剛剛眉宇間露出的一絲不耐。
於是也不敢再做拖延，便準備躬身退下。
只是這時，韓紹卻是忽然叫住了他。
“算了，你等下走吧，替本侯護一下法。”
“本侯有點事，去去就來。”
中行固聞言，道。
“侯爺有什麼事情，自可吩咐老奴去做，哪能事事親力親爲？”
“否則侯爺養着老奴這些人，又有什麼用？”
不錯，有點忠犬的樣子了。
韓紹淡淡一笑，而後搖頭道。
“算了，太遠了，你們找不到，也趕不上。”
“在這裡看着本侯肉身便可。”
老實說，這還是韓紹第一次從鐵木阿骨打那些奴兒身上，感應到如此強烈的求生欲。
算了，救一救吧。
說完，也不跟中行固墨跡。
眉眼低垂間。
一道神念便飄忽而出。
這是韓紹第一次用姬瞾給的秘法，施展降神。
心裡本來還有些沒底。
可用出來後，卻發現這玩意兒對於自己來說，簡直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本侯果然天資縱橫！
你說是吧，系統。
韓紹自我吐槽了一句。
下一刻，那道飄忽而出的神念，瞬間遁入虛空。
武道真仙，一息千里？
而沒有肉身拖累的神念，只會更快！
幾乎是一個念頭轉過，當初他在那些蠻族少年體內打下的那些太陽真火火種，便有如點點繁星一般，映照在韓紹的神念感應中。
只是就在韓紹愣神的這須臾之間，他忽然感覺到那些火種忽然隕滅了幾點。
媽的！敢殺我的馬！
呸！敢殺我的狗？
韓紹心中一怒，瞬間挑選了一道即將黯淡的火種，將神念落下。
下一刻。
一名重傷將死的蠻族少年，霍然睜眼。
眸中金光閃過間，原本不過後天境修爲的身軀，瞬間騰空而起。
而後神色漠然地掃過四周紛亂的戰場。
“烽堡？”
“蠻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