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涼，銀月如水。
江白結束了閉目養神，睜開眼睛。
王胖子趴在矮牀上，被褥捲成了一團，看起來就像是個大糉子。
“起牀了。”江白一把抽出被子，王胖子翻滾了兩圈後怪叫着掉到了地上。
“這才幾點？”王胖子扭頭，透過窗櫺，屋外一片漆黑。
“你要是不怕死可以繼續睡。”江白神色漠然地說，“又死了一個。”
閉目養神的時候，他感知到了腳步聲，走得很慌亂，動靜是村長家方向發出的。
能令村長如此焦急的事情，恐怕是又出人命了。
聽到這話王胖子神色一變，打了個激靈，倦意瞬間不翼而飛。
臨近晨曦，這是趕路的好時機。
在沒有弄清楚村長真正的態度之前，避着村民上山纔是明智之舉。
啓明寺其實離得不遠，只要穿過村口的農田，再走上一小段野路，就能找到通向寺廟的道路。
這是江白在來到這個副本時，在CG中記下的。
他們在黑暗中前行，夜色就成了最好的保護色，誰也不會想到這兩個外來者會在天明之前溜到山上，等到烈日懸空的時候，他們早就返回了村子。
如此一來，神不知，鬼不覺。
江白拿出手術刀左右揮舞，翠綠的葉片紛紛被掃落，連帶着還有一些果樹的枝杈。
前方並非灌木叢，沒有開路的必要，但那些毒蟲花蛇是最喜歡棲息在樹枝上，此刻夜色還未退散，若是真有什麼東西藏在葉片深處一動不動，即便以他的視力也難以察覺。
一路上連個鬼影都沒見到，偶爾傳來幾聲靈鳥的鳴啼，像是利刃一般劃破幽寂的夜空。若不是黑雲離得遠，蒼穹隱隱落下幾抹星光，這段路還真不好走。
野路的盡頭處是一條沿山而上的小道，江白卻停住了腳步。
“怎麼停了？”王胖子從後方探出頭，還以爲遇到了什麼奇珍異獸。
這一路他都是縮着脖子，自從聽江白講了——在雨林深處探險時，一條几十米長的森蚺從碩大的喬木葉片上掉落，一口吞掉了走在最前面的開路隊長——這麼一個恐怖故事，他就總覺得後頸有些發涼。
這種地方落下熱帶巨蟒那種龐然大物顯然是不可能的，但即便是掉下個蛇寶寶這樣的弟中弟，他也應付不來。
“這些石階……”江白俯下身，用手指輕輕點了點青石板，“和建造祭壇的石料一模一樣。”
江白仰頭望向半山腰的古寺，難道這座寺廟和村中進行光明祭典時用的祭壇是同一時代的產物？
青色的石磚一階挨着一階，筆直的插入山腰，懸崖絕壁間居然有一個天然而成的平臺，寺廟就建造在那深翠色環繞的中心。
石階左右兩側的千年古樹早已交錯在一起，綠色的天幕覆蓋在道路之上，走在其中恍如隔世。
這座青山並沒有多麼龐大，但卻依舊陡峭，很難想象很久以前是什麼人開闢了這麼一條便捷通道。
當走完最後一級臺階時，王胖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着，雖然他身爲超凡者，但受到壓制的他身體素質跟普通青年沒有什麼區別，要不然也不至於落個如此境地。
說起來都是這滿身肉肉惹的禍。
王胖子看了一眼旁邊的江白，那張宛如雕刻出的無暇側臉上，居然連一滴汗珠都沒有。
這傢伙的體力也太誇張了吧？
江醫生真不愧是大佬，爬起山來連氣都不喘的。
“有事？”彷彿是察覺到了王胖子的目光，江白微微挑眉，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前方的那個鳥居上。
此時天剛破曉，晨光透過綠葉的間隙落在鳥居上，泛着明亮的硃紅色，正中央掛着一塊牌匾，刻出金色的篆字——啓明寺。
這是一扇門，意味着寺廟的界限，在前進就等同於入了啓明寺之中。
“我們偷偷溜進去？”王胖子低聲說。
“不用，我們遠道而來爲客，客人拜訪主人當然要光明正大地走正門。”江白笑笑，“更何況主人已經發現了我們。”
灰煙嫋嫋升起，一股醇厚的味道撲面而來。
殿前擺放着一尊鎏金銅鼎，中間插着一根巨柱般粗大的沉香線香。
可以看到一個人站在銅鼎後面，只是香火太濃，看不清主人的面容。
當走近時，王胖子就呆住了，一時間大腦當機。
臥槽！
這是什麼情況？
這裡不是寺廟嗎？
兄臺你是何妨妖孽？
就連江白看清主人的面容後也是一愣。
那個男人赤裸着膀子，一身精肉被太陽曬得黝黑髮亮，在晨曦中頗有種古佛金身的境界。
但這個男人偏偏就是無法讓人聯想到和尚二字。
男人居然穿着紅白相間的沙灘大褲衩，踢着一雙人字拖，一頭飄逸的長髮幾乎快要垂落在地。
“這傢伙是主人……還是遊客啊。”王胖子低聲說。
“是主人。”江白點點頭，哪有會天不亮就跑到寺廟拜佛？也許會有虔誠的信徒會爭赴深山廟宇搶燒頭香。但眼前這個傢伙的妝容着實有點獵奇，跟虔誠二字差得還很遠。
“稀客稀客！你們不是村民啊！”男人看向他們的眼睛居然泛着詭異的光芒，那種感覺就像是狂熱的科學家親眼見到外星人一般。
“江醫生，你說得對，這傢伙還真就是主人……”王胖子無語。
這是家裡有礦，想不開在山腰建了座古寺？
然而主人的下一句話他又驚了。
“貧僧法號若愚。”
彷彿是知道自己的裝扮非比尋常，若愚大師開口解釋：“佛祖曾經說過，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萬界之浩瀚，近乎永恆，人生之渺小，如瞬短暫。人生在世不如及時行樂，一副臭皮囊而已，施主又何必在意？”
“施主請看，我這一頭秀髮豈不美哉。”若愚大師忽然撩起了自己的長髮。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烏黑垂地的長髮的確美麗。
可大兄弟，你不但是個男人還是個和尚啊！
哪裡冒出來的妖豔賤貨啊！
這一刻王胖子忽然有點同情若愚大師的師父了，是懷着多堅決的點化之心才能把這種人收入佛門之中？
“你該不會還有個師兄叫大智吧？”王胖子隨口吐槽。
“施主果然聰慧，貧僧的確有個師兄，但法號不是大智，而是普智。”若愚大師笑眯眯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