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說少幾把在這兒扯淡了。之前聽說只是個蠱師便爽快答應,現在知道是難對付的陸丸甲,又他娘變成縮頭烏龜了。
“本來我打算立刻折回,不淌這趟渾水。可沒想到朝廷背信棄義,扣了我一家老小做人質,還威脅我說,如若不幫他們,家人恐有性命之憂。無奈之下,我只好跟他們挺進苗家嶺。苗家嶺是陸家禁地,方圓百里早已被陸丸甲下蠱設障,清兵因此死了不少人,後來是我逐一解蠱破咒,才使他們得以長驅直入。從這個角度來說,苗家嶺浩劫也有我的責任。”
他嘆了口氣,神情有些黯然。
“……大概是我的出現徹底激怒了陸丸甲,最後他竟然放出了自己最得意的蠱術‘迷蹤花蠱’!這種蠱已經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看人下蠱的方式,而是將蠱施於花粉之中,由風力傳播,灑於花草樹木之上,只要被人觸碰,嗅食,就會中下此蠱。所以……數萬名官兵一夜之間就死了一大半。”
“後來呢?”
“由於供給不足,又不敢隨意採吃樹上的果實,便有一部分人開始獵殺動物,可沒想到有些動物誤食了帶有蠱粉的草木果實,很快就將毒素傳給了人,並開始在兵營裡慢慢擴散,我就是這個時候被染上的。這種蠱毒有個特點,極易被人體吸收而且傷害巨大,沒兩天又死了一大批。我那個時候也出現了嚴重症狀,爲了保命,只好將魂魄寄於靈蟲體內才冒險躲過一劫。後來事態平息以後,我才找到一隻獼猴寄生。”
“這麼說陸家完全沒受到傷害?他的死和那場浩劫無關?”
“陸家早有準備,當然不會被蠱粉殃及,不過朝廷的軍隊也不是吃素的,幾門山炮將村寨轟的稀爛。至於陸丸甲,我倒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從蠱室裡觀察,我覺得他應該死於事後。”
宋懷友像講故事一樣描述了當年的事發經過。雖然粗略,可我依然能感受到那時戰火連天,蠱毒肆虐的緊張氛圍。
“不過有一點我搞不明白,你既然可以隨意將魂魄遷移,爲什麼不早點找個肉身寄生,何必總糾纏在猴子身上。”
“隨意遷移?哪兒有那麼簡單。魂魄一旦遷出,肉身血液停轉,肌肉僵硬,再想返回幾乎不可能。除非先寄生在蟲子或者動物身上,然後再找機會一點點吸收蠱血,等魂魄慢慢適應以後纔有條件接觸人的肉身。只是人體陽氣過重,精血太純,很難融合,所以從古到今很少有人真正做到。不過我很幸運,遇到了你這個百年不遇的璽血之軀!哈哈……”
“你知道璽血,那也一定知道我們家族的事兒吧,爲什麼?爲什麼海氏子孫的身上都會有這種血?陸丸甲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我倒真不清楚。當年我也只是被要求征討叛匪才被迫加入,其中的是是非非我沒打聽,也不想摻和進去。”
“征討叛匪?這麼說他確有反心?”
“哼!”他哼了一下,“再精通蠱術也無非是個術士,就算有謀逆之心,怕是也沒那麼多兵馬槍炮。呵呵,‘妄加之罪,何患無詞’?何況據我所知,陸丸甲行事低調,根本不是那種人。”
“他是什麼人我不管,爲什麼要牽連到我們家,還下這麼重的手。另外還有胡家,他們又招誰惹誰了!?”說到此處,我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忙問道:“對了前輩,一百多年前,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戴面具的張姓蠱師?”
“戴面具?”他眉頭緊縮想了想,“養蠱的張姓師傅倒是很多,可從沒聽過誰戴着面具。怎麼,和你們海氏有什麼瓜葛?”
雖然這個宋懷友看起來有點恐怖,可交流下來給我感覺人還不錯,至少是個知深淺,有底線的主。我考慮再三還是把面具人的事兒告訴了他。
他聽完皺了皺眉,自言自語說:“看來此人和你身上的璽血有關,說不定一百年前也經歷過那場浩劫。會蠱,戴面具,還會易容!噝……難道?”
“您想到了什麼?”
他眨着一雙女人的眼睛,柔聲說道:“你不覺得他和我很像嗎?”
“噗!開什麼玩笑,根本沒有可比性。人家雖然面具醜陋,可好歹還是個男人,你瞧瞧你現在這樣兒。真是看了都想吐。”
“我不是說相貌。你想想,一個用蠱之人爲何要帶面具?會不會和我一樣,沒了肉身或者是目前的載體醜陋不堪無法見人?”
“啊?!你……你是說?”
我不敢想下去,一個百年老猴已經讓我驚愕萬分,這要是再出現一個不死魂魄在我面前,那玩笑可開大了。不過轉念一想似乎還真不能排除這可能性。我嚥了咽口水,手心裡不停冒汗。
“怎麼,怕了?”宋懷友看出我有點緊張,笑了笑說:“怕什麼,好歹我也是個蠱聖,對付一般蠱師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麼說你肯幫我?”
“那也要你先幫我才行。畢竟我現在這德行還無法見人。”
“可是……”我抓了抓頭皮有點爲難。“可是我身上已經沒有璽血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他一怒之下再撲上來咬我。“馮神婆已……已經將我身上的蠱毒解掉了,所以我現在已經不是璽血之軀了!”
“哈哈哈哈……你太天真了,喝下陸丸甲留下的蠱血就以爲萬事大吉了?實話告訴你,你身上的鳳形圖案是沒了,可蠱毒還在。換句話說,現在的你只是又回到了被觸發蠱引之前而已。”
“什麼!?”我如同捱了個晴天霹靂,一下跳了起來。“你……你是說我根本沒擺脫危險?”
“暫時是沒什麼危險,不過只要有人再次觸發你身上的蠱引,呵呵,怕是又會有圖形出現了。”
“那怎麼辦?”
“很簡單,把你的血給我,等我回復肉身,幫你連同胡姑娘身上的蠱一起解決!只是需要一些時間,進展順利的話可能十天半個月,最長不超過半年。”
“真的假的,不會騙我吧?”
“我一個百年老朽,無慾無求,爲什麼要騙你,我只想盡快擁有自己的肉身,僅此而已!”
“可那樣不是要強佔別人的身體?”
“放心,我絕不會做那些傷風敗俗的事。”
“那我要怎麼做?”
“很簡單,明天你找那些穿白大褂的抽血,差不多……”他一邊說一邊在旁邊尋摸,最後指了指輸液杆上的鹽水袋說:“不用很多,這麼兩袋就夠。你只管抽,剩下的事我來做。”
我看了看袋子上標的容量,頓時臉色大變。“兩大袋?你瘋了!這他麼加起來可有八百毫升,會死人的!”
“不會,你身上的蠱血足夠維持你的體能。”他看我仍心存顧忌,又說:“放心,真要死了我也能讓你的魂魄寄生在蟲子裡。”他似笑非笑,樣子說不出的古怪。
“不行不行不行,我可不要蝸居在蟲體裡。這他娘哪兒是在救自己,分明是在玩命,到時候成全了你,我自己倒嗝屁了!”
“嗯……”他沉默了一會兒,無奈說道:“實在不行可以再少點,不能低於六百。”
這他麼是在買菜嗎?我真是快無語了。“行!老子豁出去了,不過你可別忽悠我,否則……”否則又能怎樣?我似乎真想不出有什麼可以拿來威脅他的手段。
“放心吧,我好歹是個蠱聖,這點小事兒對我來說易如反掌,只是你還得注意一個細節。”
“什麼細節?”
“明天抽完血之後,務必讓護士把那對耳環帶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