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眨了一下眼,陸辰乾笑兩聲,這纔看清眼前這位不是天生眼珠子往上翻,而是因爲硅水凝膠的美瞳已經乾涸,又沒有及時取出來,時間一長便緊緊吸附在了瞳仁上,看起來就是一個詭異的凸起。
對方是個妹子,眼線暈在眼眶外,黑漆漆一片看起來特別慘烈,陸辰本着紳士風度以及對女性同胞要友好的崇高品德,用盡全力嚥下了快要脫口而出的侮辱性“文章”,然後就聽見那個喪屍用做過美甲的五指在玻璃窗上摳出“嘎吱——”一聲,聽得陸辰頭皮直髮麻。
陸辰覺得,我受到了驚嚇。
他隔着窗淡定的眯起雙眼藐視那個喪屍:“你長成這樣簡直有辱喪屍文化!”一本正經,然後飛快的後退三尺。
那個喪屍當然聽不懂,但她很配合的瘋狂的撓起了窗戶,屋外開始颳起涼風。
另一邊任蕭已經扔掉雜誌站了起來,他把薛菜推到身後吩咐道:“你去把可以搬動的東西都擋到門後。”然後拔出槍上好保險,神情嚴肅,分分鐘氣勢大變!
唐笛笛的筆一頓,她直起身走到一扇窗前,待看清窗外的情勢後表情慢慢凝重。
窗外的喪屍羣,黑壓壓一片,一個擁擠着一個,站滿在屋前。
烏雲磅礴,一道閃電飛快的亮起熄滅,緊隨着一聲雷鳴,聲勢浩大,唐笛笛回頭衝任蕭道:“一級戒備!”話音剛落,她身體左側的窗戶突然發出一聲脆響,有玻璃碎片飛了出來,擦着她的臉頰,劃出一道指甲寬的傷口,鮮血立刻涌了出來。
唐笛笛眼一眯,用指腹颳了一下,溼潤的觸感果然傳來,她淡定的從褲口袋掏出棒棒糖剝好,放進嘴裡,然後手一擡,“砰——”
又一道閃電亮起,藍光照在她的側臉上,描出幾分冷意,陸辰一愣。
之前砸破窗戶的喪屍以非常快的速度被身後的喪屍扯在地上,沒了生息。
唐笛笛收回槍,他們的裝備裡只有任蕭手上的那一把是裝了消音設備的,任蕭看了唐笛笛一眼沒說話,但這一槍的後果很明顯,喪屍的動作更加瘋狂了,剎那間屋內全是碎玻璃掉在地上的聲音,“嘩啦啦”一片,尖銳刺耳。
任蕭心下一沉,“薛菜,去把廚房的門關上!要快!”
廚房門後的那扇窗,是唯一一扇沒有安裝防護欄的窗戶。薛菜放下推了一半的桌子,又匆匆忙忙的跑去關門,門剛關上,便聽見廚房裡的玻璃“咔擦”一聲,沒過多久就有“砰砰砰”的撞門聲隨之而來,牆上白色的石膏被震動激碎,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薛菜白了半張臉,趕緊跑去推沙發。
陸辰皺起眉,窗戶碎了,還有防護欄擋着,但這很顯然撐不了多久,屋外的喪屍掙扎着通過防護欄將手臂伸向窗內,“咿咿呀呀”的聲音混着雷鳴,猶如惡魔協奏曲。
陳橋康拎着自己的設備箱上了樓,唐笛笛看了陸辰一眼,開口道:“你去幫幫薛菜吧。”
陸辰有些意外的點點頭,“嗯。”
他原本以爲自己管好自己就可以了,畢竟任蕭很明顯的有些排外,或者說是根本就不在意他,對薛菜很上心,對唐笛笛帶着尊重,對陳橋康嘛,可有可無。
陳橋康看起來也在團體之內,但其實一直置身事外,他在團隊裡唯一的接口便是唐笛笛。這四個人,乍一看似乎是一組,但陸辰估摸着,陳橋康應該也是後來加入的,只有另外三個人從一開始便互相認識,關係緊密。
沙發有些沉,薛菜卯足了吃奶的勁兒在推,根本無暇他顧,卻突然覺得手上一空,沙發自己跑了出去,擋住了岌岌可危的廚房門,陸辰看了他一眼,光線昏暗,仍能看清薛菜的臉上毫無血色,與之前安慰自己的人一對比,陸辰有些擔心,“你還好吧?”
薛菜有些緊張,愣了愣隨即撓撓頭,勉強的露出一張笑臉:“沒事沒事,我也只能做點這樣的事情幫幫大家了,可惜我力氣小。”他頓了一下,“嘛~不過以後有你幫忙就好啦~”
“嗯,不舒服就說出來,別太勉強。”陸辰認真的鼓勵完薛菜然後主動搬起了桌子。
一股陰風從破碎的窗口涌進屋內,炎炎夏日,穿着短袖竟有絲絲寒意。陸辰打了個顫,從這個角度,他還是看見了楚雲飛站在窗外,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刀,整個人被喪屍擁擠着往後退,又不時齜牙咧嘴的往前衝,陸辰一愣,心理防線不受控制的塌了一角。
唐笛笛看了陸辰一眼沒說話,窗外黑的很快,烏雲密佈以後,漸漸將日光完全屏蔽於外,但雨還沒來,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地面上黑壓壓的螻蟻,唐笛笛一挑眉,“任鬼子,你9點鐘方向的窗戶。”
她話音剛落,任蕭已經一槍打了出去,這是不用多說的默契。
喪屍們瘋狂的扯着防護欄,生拉硬拽,很快便有喪屍從撕裂的防護欄中間擠了進去,然後……卡住了。
“噗——”這是陳橋康的笑聲。
陸辰把手上的桌子推到門後便停了下來,聽聞笑聲後回頭看了陳橋康一眼,他是想無視那個被卡住上半身的喪屍的,畢竟,現在的氣氛應該很嚴肅,但是陳橋康剛好下樓看到了,這真是一個不嚴肅的男人。
風開始呼嘯起來,“哐當——”
陸辰一驚,聲音是從他右邊最近的一扇窗戶外面傳過來的,陸辰擡眼望去,在黑壓壓一片的喪屍之前,一個梳着民國時期中分發型的腦袋正往屋裡鑽,真是人躲雨,鬼也躲雨,陸辰順手就拎起身旁的凳子腿拍了過去,然後趕緊往後退。
喪屍被拍得一縮,又立刻伸長腦袋張開嘴,露出黑漆漆的牙齒衝着屋內嘶吼不歇。
那扇窗戶的防護欄整個都被喪屍羣扯掉了,剛纔那一聲就是防護欄的殘骸掉在地上的聲音,喪屍們有了突破口,立馬蜂蛹而上,與此同時響起的是任蕭的槍聲,槍響一下,便倒下一個喪屍。
一聲悶雷從頭頂滾滾而過,緊接着又是幾聲“哐當”響,喪屍們從窗戶外擁擠進窗戶內,猶如羣蜂回巢,窗口斷掉的玻璃尖銳的豎在那,從喪屍的身上臉上戳過去,很快,牆角便被一汩汩黑血染透。
唐笛笛指揮道:“不能讓他們攻進來,再堅持一會!”她沉着一張臉,不時看向天外長空。
陸辰眉心一皺,客廳的範圍太大,拆東牆補西牆終究不是什麼好辦法,不可能把所有的窗戶都擋住,幾日前在李叔家裡發生的事情突然躥進腦海,恍惚間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如果躲進屋裡……但又好像不明白。
陳橋康突然黑着一張臉喝道:“還想不想要命了!”他單手拽着薛菜毫不留情的扔在一旁的地上,他身前不遠處是一箇中了槍還不死心正努力往前爬的喪屍,子彈打在他的額頭上,他的意識已經消失,追逐人類好像只是本能。
陸辰這才發現又有幾扇窗戶被攻破,風勢越來越大,呼嘯着從窗外襲來,喪屍們不知疲倦,屍潮翻涌起疊,而他們就像是籠中的鳥雀,不幸落在風起雲涌的江面上。
陸辰把薛菜拉起來,剛想開口便聽陳橋康道:“爲什麼不撤退?我們堅持不了多久了!”
唐笛笛握着槍,目光緊緊盯着窗外,窗口不大,有效限制了喪屍們的進攻速度,但如果子彈用光了呢?
門口一陣“砰砰”巨響,同廚房門的撞擊交相呼應。
薛菜看向唐笛笛,其實他也是想撤退的,惶恐在蠱惑他,但是唐笛笛沒出聲,他只好無力的靠在陸辰身上,他的小腿還在發軟,身體瑟瑟發抖,他小聲的解釋道:“笛笛姐有自己的打算,我們相信她。”他的聲音很沒氣勢,也不知道是在勸慰陸辰還是勸慰自己。
有絲絲涼意落在臉上,陸辰眨了一下眼看向窗外,“下雨了。”
唐笛笛的動作一頓,隨即又“砰砰”兩聲打死一隻越過窗欄的喪屍,“再堅持一會!”她的眼中透出某種堅毅,閃着動人的光。
又是一聲驚雷,閃電猶如雷龍劃過天際,天空經過長久的蓄勢,大雨如豆一般淅淅瀝瀝,終於砸了下來。
光線越發昏暗,任蕭又打出兩槍,淡淡道:“撤退了?”
唐笛笛僵硬的放下雙手,嘴裡的棒棒糖早就只剩下一根光桿,心裡的忐忑,在這一刻似乎才放到了地上,喪屍們在她的視線之內緩慢退去。
陳橋康“嘖”了一聲,又上樓去了。任蕭攤在沙發上,唐笛笛一驚,飛快的撲過去把他拉倒,兩人剛剛摔在地上,廚房的門便“砰”的一聲,紅木實心,破了一個大洞,喪屍的一隻手襲了出來!
唐笛笛拔出槍就是兩子彈,木門身後才慢慢失了動靜。
任蕭剛開始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雲淡風輕的微笑,“謝謝了弟弟。”然後爬起來,從陸辰手裡接過薛菜,兩人上了樓。
陸辰有些尷尬,唐笛笛改躺爲坐,在地板上看他,屋內一片狼藉,唐笛笛擡手把劉海擼到腦後,低頭又剝開一顆棒棒糖。
陸辰蹭過去坐下,“別吃多,對牙不好。”
唐笛笛輕笑,“你肯定也奇怪我爲什麼不撤退。”
她頓了頓,看陸辰不說話又宛自接道:“喪屍來我家的時候,我爸媽和我都撤退了,屋外總是有喪屍,他們不動,我們也不知道,我爸先出去的,因爲他是部隊出生,這種時候他要去保護他的人民,然後是我媽,我媽在研究院工作,她說她要研製抗病毒體,他們都沒回來,因爲我在屋內聽着他們的慘叫,他們告訴我,一輩子別出來,等救援……”
“躲,意味着死亡。”唐笛笛把糖嚼得“嘎嘣”響,“不能躲,如果我們躲進狹小的房間裡,便永遠也出不去,而且……”
唐笛笛站起身俯視着陸辰,她擡手拍拍陸辰的肩,“我猜到下雨他們會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