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夜幕下,原本一片漆黑的邦康城外忽然亮起了一盞盞車燈,當時阿德就站在山頂,擡起手腕看着手腕上的老舊手錶。
11:59!
等秒針在錶盤上又走了整整一圈,阿德拿着對講器喊出了這個字。
嗵!嗵!嗵!嗵!
一時間,山巒中炮聲四起,山巒裡在不停震盪。
夜空下,一枚枚炮彈宛如流星在低空飛行般,直奔遠處的邦康軍區飛去……
轟!
當第一枚炮彈落到了軍營裡,山谷內汽車的馬達聲出現了,那些裝載兵員的卡車在發動機老化中不斷抖動,可汽車後鬥上的士兵卻瞪着雙眼隨時準備建功立業。
“再放!”
一輪炮彈打完,邦康軍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爲一片火海,但阿德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再次放聲嘶吼。
“繼續放!”
“不把炮彈打光不許停!”
唰!
89式火箭炮在卡車上猛然射出,40筒火箭彈在空中帶着尾火衝了出去,下一秒,山巒裡的汽車在油門猛烈的轟鳴裡成羣結隊開出,衝着正在發生爆炸的地方疾馳而去。
“全軍衝鋒!”
卡車、坦克、裝甲車和隱藏在這些車輛後方的步兵鋪滿了邦康城前的每一寸土地,他們宛如洪流一般向整座城市蔓延。
爲什麼不一次性用卡車把兵運完?
因爲阿德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徵集到這麼多車。
那爲什麼讓士兵衝向了轟炸完的軍區?
因爲這些坐在卡車上的士兵可以第一時間抵達軍區,幹掉所有還能維持指揮系統正常運行的軍官。
阿德要打掉邦康的整個指揮體系,好讓那些依然有守城能力的人失去信心,甚至,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阿德在山頭望着腳下的一片火海,他自信且果斷的指揮着整場戰鬥!
他目標明確,讓手下人有序進入戰場;
他思維清晰,知道該把好鋼用在刀刃上!
呲!
此時,第一輛卡車停在了邦康軍區被轟倒的牆體外圍,一個光着膀子在火光中端了一挺M249衝着牆壁缺口直接扣動了扳機。
是抱着,不是趴在地上用機槍架。
他咬着牙咧着嘴,光憑藉肉體力量馴服着手中不斷開火的猛獸,子彈順着牆壁缺口不停射入,以保證身後士兵能夠安全的從汽車上跳下來。
他,是東撣邦第一勇將;他能在戰場上把老喬壓制的出不了聲;他在戰場上無論冬夏永遠光着膀子,前胸、小腹處有數不清的槍傷、刀傷,連醫生都說‘你要是再不好好保養身體,根本活不過六十’,他則笑着回答:“謝謝老天爺恩典!”
他就是這麼一個人,東撣邦的虎賁之王!
當東撣邦的虎賁軍已經衝到了牆體邊緣時,這位虎賁之王才收起了槍口,站在所有人身後巡視一般不停走動着喊道:“往裡衝,都他孃的往裡衝!”
“上邊有令,這裡邊不要一個活口!”
“殺!”
等一百輛卡車上的士兵順着牆體都衝了進去,他纔將機槍往肩膀上一抗,邁着外八字走入,像是極其享受這一刻似的,對戰鬥充滿了慾望。
他喜歡戰爭。
喜歡戰場上的火藥味、硝煙味。
喜歡別人用恐懼的目光看着自己,然後,暢快的大笑。
更喜歡如今的東撣邦之王管自己叫‘叔’,聽着就痛快。
直到……碰上了央榮。
那時這個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老傢伙才明白,原來死神長這個德行。 “快快快!”
“用最快的速度幹掉所有人,接着進城!”
聽見進城倆字,所有東撣邦的兵全精神了,邦康軍區頓時槍聲四起!!
……
莊園別墅內,偌大的落地窗前包少爺用手扶在玻璃上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他神情恍惚的嘟囔着:“不是……停戰了麼?”
“不是……不打了麼?”
“東撣邦的人怎麼說話不算啊!”
“他爲什麼說話不算啊!”
再回頭,別墅裡全是倉惶逃竄的人影!
有人在搶別墅內的古董擺件、有人在搶以前扔到桌子上都沒動的筆記本電腦……
還有人仗着身大力不虧,搬着一張明朝的椅子往屋外扛。
包少爺失魂落魄的在人羣中走了過去,他再沒傻乎乎的衝着任何人下達任何命令,哪怕已經沒人聽了。
他漫步走向了樓上的書房,在包少爺心裡,那兒纔是邦康的權力中心,自己父親就是每日在那兒會見邦康的權臣,在那兒化解佤邦的危機,在那兒打個電話就能讓東撣邦焦頭爛額……
小時候他覺着這些事可簡單了,不就是挑撥兩家的關係,然後讓他們打起來自己看熱鬧麼?有什麼啊!
可長大後,尤其是大包總死了以後,包少爺忽然發現自己好像連給人家打個電話的資格都沒有了。
他進入了書房,卻發現書房內基本上已經被搬空了,連那張坐過父親和自己的椅子都讓人扛走了,而書架上很多絕版書卻根本沒人動,好像這記載了幾千年文明的典籍根本不值錢一樣。
包少爺走到了辦公桌後面,伸手打開了其中一個抽屜,那兒應該放着一塊早期父親喜歡的金懷錶……
嚓。
抽屜被打開了。
懷錶不見了。
包少爺露出了悽慘的笑容,好像這纔是應該的。
他順手往裡面一摸,掏出了一枚美式防禦性手裡握在裡,這,成了他最後的尊嚴。
……
邦康城內,東撣邦軍跟在坦克、裝甲車後方一條街一條街的搜索着每一條街道,擴音器在自動播放着早就錄製好的聲音……
“邦康的百姓,請不要慌張,我們是東撣邦的正規軍,只要你們待在家裡且不攻擊東撣邦的軍隊,就不會有人傷害你們,就不會有人破門而入,等明天天亮,會有另外的通知……”
“邦康的守軍聽着,交槍投降者,既往不咎,頑固抵抗者,殺無赦!”
東撣邦軍隊路過的街頭,黑夜無比寂靜,幾乎每一個窗口的角落位置,都會有個瑟瑟發抖的人影在隔窗相望。
他們聽見了炮聲、聽見了槍響,卻完全不知道眼下這是什麼情況。
路旁二樓,天真的女孩原本站在牀上順着窗口向樓下觀望,此時,她臥室的房門被推開了,一個穿着白色背心和花褲衩的男人衝了進來一把將其抱起。
這個男人抱着孩子衝到了樓下,隨後打開了地窨子的木板,把孩子順下去以後,自己才又鑽了進去。
緊接着,地窨子裡的燭光下,一家老幼六口齊刷刷的跪倒,雙手合十的閉眼默唸着什麼……
燭光閃爍處,神龕上的佛像正面容慈祥的露出微笑,而這羣在戰爭中苟且偷生的百姓,卻只能於戰火蔓延的世界裡——求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