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112年。
機械化改造A區。
莫羽站在辦公室的落地透明玻璃前，視線透過玻璃遙望一牆之隔的機械化改造加工廠。
只見龐大的機械化流水線上，無數加工手臂快速划動，將流水線上的機械零部件組裝，生成銀白色的機械手臂與機械腿。
完成A區流水線工序的機械部件都還只是半成品。
通過這條流水線後，這些機械部件就會被送往B區進行檢測。
最終會送往C區進行調試。
畢竟每個戰士的體型都不同，流水線產出的模型都一樣，不適用於所有戰士。
只有經過了C區的調試，才能與選擇機械化改造的戰士身體完美匹配。
站在落地窗前，莫羽冰冷的眼眸中沒有一絲感情。
不知何時起，他發現自己的想法似乎變了。
不會飢餓、不會流淚、不會疲勞、不會死亡……唯一能夠證明自己是人的，是關於曾經的記憶。
恐怖的計算能力，更是讓他內心產生了許多與曾經的自己不符的想法。
例如前些天他看到一則前線新聞。
得知前線某個A級戰團爲了保護一個C級戰團，導致整個戰團傷亡慘重時。
他的芯片大腦自動計算了相關信息，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個A級戰團不該選擇拯救C級戰團，當時就該主動離去，這樣才能將損失降到最低。
道德與冰冷的數據碰撞，讓莫羽產生了一絲迷茫。
他發現自己被數據困擾了。
自從完成機械化改造後，他的每一步都是經過芯片大腦的計算後邁出，一切都是以利益最大化爲方向。
起初這些精準的安排，確實讓機械化改造部飛速發展。
這些年他們更是通過搭建機械化改造流水線，爲許多傷殘老兵提供了機械化改造的定製服務，爲星城創造了許多有生力量。
也正是如此，他深陷數據之中。
任何一件事，芯片大腦都會羅列相關情報信息後計算，然後給出多個選項。
每個選項下面都有利弊分析，以及成功與失敗的百分比機率對比。
一切都變得數據化，導致身而爲人的道德觀也被數據洪流逐漸吞噬。
他覺得這樣的自己，似乎不再適合成爲機械化改造實驗室的領導者，因爲腦海中誕生的想法，甚至會讓他自己都覺得可怕。
伴隨着機械化改造的不斷升級，計算能力愈發可怕，莫羽甚至懷疑某些時候自己會成爲人類的罪人。
他曾屏蔽記憶，模擬災變初期的人類環境。
以自身爲人類領導者的角度去決策人類的未來前進方向，他做了好幾個讓自己都感到後怕的決定。
面對災變初期勢不可擋的領域場降臨，他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拋棄絕大部分人類，保留極少部分人類火種。
歷史上，人類也確實有相似的決議。
但這個決定在人類學者的努力下被否定，攜手抗擊領域場入侵成爲全人類共同努力的方向。
這是人類歷史中的奮鬥崛起歲月。
修煉功法、符文改造技術、術法學……奠定人類修煉體系基礎的學科都是在那時誕生。
這是絕境下的滿腔熱血鑄就的傳奇崛起篇章。
但在絕對計算下，以當時人族的惡劣環境分析，莫羽得出最佳的選擇是犧牲絕大部分人類，去保留極少數的人類精英火種。
這個選擇或許也能挽救人族，但需要付出的代價卻極爲慘重。
人類會往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發展。
精準的計算是發展的有力輔助，卻無法將所有可能囊括其中，同時拋棄了人類該有的道德觀與創造奇蹟的可能。
相似的案例還有很多。
就在數日前，一名加入機械改造部的新人在會議上向他提出了一個機械化改造的新方向。
但他在分析了資源消耗、發展時間等因素後，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否決。
這讓莫羽覺得自己變了，似乎也不再適合成爲機械化改造實驗室的領導者。
他的決定從當前的角度來看或許非常正確，但從未來的角度看，卻不一定正確。
因爲他的計算，無法覆蓋到未來的變數。
或許暫時的正確在未來卻是錯誤的根源。
正因爲如此，莫羽內心升起了一絲迷茫。
遙望快速運作的機械組裝流水線，莫羽覺得自己是該結束這種狀態了。
機械化改造團隊裡，有很多優秀的人才，他們完全能夠接過自己的接力棒，成爲探索機械化改造前路的領導者。
至於自己，不再適合做任何決策，是該去完成曾經的誓言了。
當內心有了想法，莫羽已經做出了決定。
接下來的幾天。
莫羽向星城最高議會提交了卸任機械化改造部主任的申請。
面對最高議會下屬執行團的問詢，莫羽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認爲雖然自己是機械化改造部唯一完成完全機械化改造的人，同時也是此部門的領導者，但他已經逐漸失去了人類該有的思考方式，一切判斷都變成了冰冷數據計算。
現在的絕對正確，扼殺的可能是孕育未來奇蹟的可能。
就此，莫羽卸下了機械化改造部主任的職務。
往後的時間，他全身心的投入到機械化改造的研發中，爲曾經的誓言而努力。
這是莫羽眼裡自己最好的歸宿。
時光荏苒，莫羽近乎不停歇的工作。
但偶爾停下時，他就會想起曾經的兄弟，摯愛的妻子……每當這個時候，很難有波動的情緒會再次掀起波瀾。
他還清楚記得自己曾經立下的誓言，爲逝者復仇。
但他知道現階段的自己根本不足以對抗黑風領域場。
星城前線補給區始終都沒有對黑風領域場出手，就證明黑風族有着讓補給區都爲之棘手的戰力。
想要復仇，現在的機械化改造帶來的戰力還遠遠不夠。
但想要讓黑風族血債血償的想法從未熄滅。
曾經的忙碌讓他選擇了暫時放下，現在卸下了重擔，他覺得是時候爲誓言奮鬥了。
這時候，莫羽重新燃起了曾擁有血肉之軀時的熱血。
也正是在這一年，莫羽翻閱權限數據庫資料，找到了一份被最高權限封存起來的資料。
這份資料處處透露着神秘。
擁有資料查閱權限的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打開這份資料文件。
這份資料的名字叫：
【黑色死神計劃-靈能納米蟲！】
爲了翻看這份資料，他聯繫了星城管理員。
面對他的詢問，星城管理員沒有多說什麼，給了他打開這份絕對保密資料的相關權限。
隨後一個嶄新的未來方向就此呈現在莫羽的眼前。
資料只有描述，並沒有詳細的改造內容記載。
但這份殘缺的資料讓莫羽想到了機械化改造的終點，機械納米蟲。
爲了達到殘缺資料描述的未來方向，莫羽嘗試用意識芯片大腦模擬將機械化軀體納米化的結果。
這次模擬嘗試，莫羽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模擬場景中，他的身體不再是由任何機械零部件組成，而是由無數機械納米蟲構成。
這時候的他不再有破綻。
任何傷勢都可以在瞬間修復，身體也不再有固定的形態，心之所想他可以形成成任何形態。
雖然機械納米蟲無法像資料描述的靈能納米蟲那般擁有無法被破壞的特性，只要能夠達到資料描述的大致方向，他就已經擁有了無法想象的潛力。
爲了做到這一點，莫羽申請調動機械改造部的資源，開啓了新方向的探索與研發。
歲月荏苒。
機械納米蟲的打造從無到有，逐漸成爲了機械化改造部門的核心研發方向。
破曉116年。
機械化改造實驗廣場。
莫羽站在實驗廣場，擡手間他的右臂崩散，化作黑色煙霧繚繞周身。
如果將這些黑色煙霧放大能發現，黑霧是由無數納米大小的機械蟲子構成。
心念轉瞬間，煙霧收縮重新聚合成莫羽的右手臂。
這隻手臂的外表與正常人的右手臂沒有任何區別，甚至觸碰有血肉的觸感。
這便是機械納米蟲的擬態功能。
但莫羽卻忍不住皺眉。
右臂轉化爲機械納米蟲的初步打造已經完成，卻與資料描述的靈能納米蟲有着難以逾越的差距。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無法達到如臂使指的效果。
舉例對比。
當初機械化的軀體與意識芯片相連，他一個念頭就能操控機械化的軀體部位。
但機械納米蟲卻沒有任何實體連接，依靠的是信號連接。
就像是手機發出短信。
只有意識芯片發送指令，機械納米蟲接收信號才能做出反應。
這就導致機械納米蟲的改造出現了嚴重弊端。
距離、環境、電磁干擾，等等因素都可能導致機械納米蟲失去與意識芯片的信號聯繫，從而導致機械納米軀體無法再重組。
由此可見信號傳輸的操控方式，存在較的大隱患問題。
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莫羽沒有任何方向。
除此之外，機械納米蟲的防禦強度也成了困擾莫羽的一大難題。
機械納米蟲構造的軀體在自我修復上要遠超越曾經的機械化軀體。
例如曾經的他右手臂斷裂，需要回到實驗室進行新右臂的打造與連接，這樣才能完成機械化軀體的修復。
但機械納米蟲不需要如此複雜的步驟。
失去的右臂可以瞬間恢復，只需要配備足夠的機械納米蟲即可。
但機械納米蟲的強度卻不高。
遇到覆蓋式打擊的術法，很容易導致軀體徹底崩碎，防禦力遠不如曾經的機械化軀體。
他需要尋找一種材料，大幅度提升機械納米蟲的強度，又不影響納米蟲的構造。
莫羽不求達到資料描述中靈能納米蟲的魔免與物免，但至少也要保證不會輕易被外力摧毀。
信號與打造機械納米蟲的材料，成了困擾莫羽的兩大難題。
爲此莫羽翻找權限資料庫，希望通過前人的智慧得到啓發，找到一條完善機械納米蟲改進的方向。
但數年的努力，莫羽始終都沒有找到明確的方向。
就在莫羽覺得此路無法走通時，他再次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小子，進來見我！”
莫羽的身軀雖然完成了機械化改造，但意識始並未消散，只是轉移到了意識芯片裡。
面對封棋的呼喚，他果斷通過信仰連接的方式再次進入信仰空間。
久違的相見，莫羽眼裡的封棋不曾有任何變化。
金色的身軀佇立在星海與金海的中間，在他的眼裡神聖又神秘。
遙望這位人族幕後的領袖，莫羽恭敬地點頭。
“封老。”
“小子，我沒想到你會選擇機械納米蟲的研究方向，這條路我不曾走過，無法給你任何實質性的幫助，但我可以給你指明一個解決問題的方向。”
“我該怎麼做。”
“首先你要明白一件事，不要去想着打造堪比靈能納米蟲強度的機械納米蟲，這沒有任何可能，有夢想是好事，但以我畢生的見識可以明確告訴你，這不可能做到，絕密資料上描述的靈能納米蟲，是人族暫時無法接觸到的更高層次力量。”
“在這個基礎上，我們來談談現在困擾你的兩大難題。”
“首先是如何提升機械納米蟲的防禦強度，這裡我引薦你一位人族前輩，他的名字叫天樞，在他那裡有一種禁魔的金屬材料，這種材料具有壓制精神與元素力量的特性，前輩用這種特殊金屬材料打造鎖鏈，以此壓抑自己的獸性。”
“如果你能得到這位前輩的幫助，獲得此類特殊金屬，那你就能打造出擁有禁魔效果的機械納米蟲，雖然無法和黑色死神計劃描述中的靈能納米蟲相比，但至少有了相似的雛形，能夠顯著提升機械納米蟲的防禦強度。”
“我該如何去找他？”
聽了封棋的解釋，莫羽當即詢問道。
“我會找人替你引薦，到時候你親自去面見他，以我對他的瞭解，他會同意你的請求，給你禁魔金屬。”
“接下來是困擾你的第二個問題，如何加強機械納米蟲的連接強度，保證機械納米蟲始終在你的掌控中，不受任何外部因素干擾。”
說到這裡，封棋短暫停頓後繼續道：
“我的想法來自靈能納米蟲的相關情報，現有情報能夠證明靈能納米蟲並非由一個意識控制，準確說每一隻靈能納米蟲都是獨立的個體，黑色死神就是由無數獨立個體匯聚形成的整體……如果你能夠將自己的意識切割，注入到每一隻機械納米蟲內，你就能做到無延遲地用意識精準操控，到時候每一隻機械納米蟲都是你意識的一部分，不再由信號控制，你的想法就是全體納米蟲統一的想法。”
聽了這番話，莫羽的表情變得複雜。
“納米級的意識分裂，這可能做到嗎？”
面對詢問，封棋搖頭後又點頭：
“有方法，但這個方法風險極大，納米級的意識分裂或許會讓你的意識徹底消亡，你確定要嘗試嗎？”
“我願意嘗試，請封老爲我指明方向。”
沒有猶豫，莫羽當即鄭重點頭道。
“此方法來自我的一位老友，是一種精神意識冥想修煉法門……名叫精神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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