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明心披着斗篷騎馬一路疾馳,出了客棧沒多久,卻看到了一駕熟悉的馬車,那前頭坐着趕車的可不就是陳伯嗎,眼看着陳伯減慢速度,門簾也被人從裡撩了起來——那馬車裡坐的不是卞昱清又是誰。
他這會有些暈,心下思忖:莫非是他自己走錯路了,不然爲什麼會和這人又碰上了?不對呀,他走的是對的——這要是走個直路他都能走錯,那他也不用活了。
他這會內心活動簡直不能更豐富,畢竟他昨天還把人家一掌給劈暈了,還腦袋一熱,說了那麼多話,這人到底聽到沒有呢?聽到了多少?他現在扭頭就走還來的及嗎?
……
祈明心一直呆若木雞,沒有動作,身下的馬都不安分的走了兩步,他卻仍舊無動於衷,和對面那人兩兩相望,實在是他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只好就這麼面無表情了。
卞昱清好歹說話了,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語調,朝着馬上的人說道:“你不是要去萬法門麼?現在不趕時間了?”
祈明心從簾子裡看到他,只覺像是許久未見一樣,一直盯着這人臉面瞧着,完全沒有注意他說了些什麼,可是明明才一晚沒見……
他發覺車上那人疑惑的看着他,這才反應慢了半拍的答道:“嗯?是啊,是啊……”說完發覺不對,又搖了搖頭,眉頭微皺,改了口,“我先不去萬法門了,師兄帶來消息,師傅的毒是瓊新派下……而且我們昨天找到的那塊布……材質也是瓊新派慣用的。”
這邊卞昱清聽到這個消息,隱隱覺得有有些不對勁,怎麼會是瓊新派……但是他沒有證據,也不好跟他多說些什麼。
他對着祈明心說道:“那就趕緊上路吧……你……要不要來這邊馬車上,好歹舒服些。”
祈明心這二愣子硬是楞了半天,沒有反應,好像前天晚上和這人睡在一個馬車的不是他一樣。
倒是陳伯看不下去了,下去直接把他的馬牽到了馬車跟前,祈明心這才下了馬,鑽進了馬車。
進去後他簡直手不是手,腳不是腳,完全不知道往哪裡放,手足無措,又怕卞昱清嫌棄,只好自己抱着小包袱,小媳婦似的縮在一角。卞昱清也沒理他,自顧自的看着窗外。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能不閒着,沒話找話的說道:“這馬車上居然還有機關,這兩旁的木板放下來居然還能坐着。”真新鮮吶,好像哪個馬車不能坐似的。
說完這話,他自己都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卞昱清聽到這話好歹給了他一個眼神,看着他無奈的說道:“你不要這樣,我不會吃人。”
祈明心連忙朝他擺擺手,急道:“不是的,不是的。”激動之下頭也撞到了馬車頂上。“嘶…”他捂着頭叫了一聲。
這邊卞昱清看到他這樣子,倒是有了些笑意,難得的打趣似的說了句:“你昨晚莫非是去賭博了,我看你像是把腦袋給輸進去了。”
祈明心無法,只能“嘿嘿”笑了兩聲。他內心絕望的想着:臉面是個什麼東西?他已經沒有了。
卞昱清這一打趣,祈明心好像就輕鬆了不少,人也放鬆了下來。
安靜下來後,他又不自覺的想到了瓊新派的事情,愁上心來。眉頭不自覺就深深的皺着了。卞昱清突然伸出手,在他的眉心處按了按,說道:“又想瓊新派的事情嗎?”
祈明心點了點頭,仔細的把李君悅帶來的消息告訴了他,又疑惑的說道:“我想不出他們污衊師傅的理由是什麼,還有,殺方雨和給師傅下毒的現在確定是瓊新派的人了,但是之前刺殺我的那波人又是誰?我在意的是,先前刺殺我的瘦高個子和我說的那句話,‘雖然他們讓我不要殺你’,這個他們……指的是誰?”
他思考了一會,像是自言自語的又說道:“不殺我的理由是什麼?我難道還是什麼關鍵人物不成……”
卞昱清心裡隱約有些頭緒,返魂香他確定是萬法門纔有的,而方雨卻是被瓊新派所殺,現在看來,三大門派只有千霖山置身事外了。
這些人處心積慮的攪亂這一攤池水,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他拍了拍祈明心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說道:“別擔心,他們做這一切事情,必然會有一個動機,或者說一個理由。我們先去瓊新派查探一番,再做打算。”
祈明心卻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說道:“老是這樣麻煩你,怎麼好意思。”
卞昱清低着頭沉默了一會,才答非所問的說了一句:“是你把我從冰層裡救了出來,我做這一切本來也是應該的,把你的這些事情處理了,我和陳伯……就會走了。”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頓了頓,頭卻是扭向了窗外,也不知道想什麼去了。
祈明心頓時直起身子,本能的想問,你要去哪,可是他轉念一想,他本來也沒有理由和自己在一起。突然他覺得有些喪氣,最後也什麼話都沒有說。
……
約摸半日的路程,終於到了瓊新派所在的鎮上——瓊懷鎮,也叫瓊懷城。這瓊懷城西鄰渭河,和涼郡縣毗鄰而居,獨特的地理優勢使得這個城鎮熱鬧非凡,街道兩旁的叫賣聲也是不絕於耳。
馬車太招搖,他們也不知道要在這城裡呆多久,卞昱清就讓陳伯在小鎮外頭先找個地方安置下來等他們。
一行人分道揚鑣後,祈明心卻開始愁起來了——他怎麼混進去呢?這瓊新派好歹也是三大門派之一,豈是想進就能進的?聽李君悅的意思,那秦建在外仍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那這把柄可能還不太好抓,得想一個萬全之策才行。
這會時辰還早,難得可以四處走走,祈明心突然意識到,這還是頭一次兩人沒有傷,痛痛快快的走在大街上,想到這,他的心情莫名有些激動。
走着走着,他發現旁邊的人沒了,回頭看了眼,卻見卞昱清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不遠處一個小童手裡的糖葫蘆,他有些疑惑,這糖葫蘆難道有什麼特別的嗎,值得這人盯着看,連路都走不動?
祁明心饒有興致的看了他一會,那小童眼看被大人給抱走了,他發現卞昱清居然開始盯着那賣糖葫蘆的小販手裡的糖葫蘆架子,他保證,這眼神絕對和他看到雞腿時的眼神一樣!
他一時難以置信:難不成這人這麼大一個人,還喜歡吃這那小娃娃愛吃的東西不成?他也想不出這人擺着一張一本正經的臉吃糖葫蘆是什麼樣子。
眼珠一轉,他心生一計,看到不遠處就有個賣糖葫蘆的小販,他衝那人跑了過去,片刻就買兩串拿在手裡,他用眼角仔細留意着卞昱清的動靜,發現這人馬上就換了目標,開始盯着他手裡的糖葫蘆了。
這下準沒錯,他簡直震驚了,萬萬沒想到,這人居然愛吃糖葫蘆!沒錯,就是那些街市上面那些小孩吃的糖葫蘆!
他愛捉弄人的性子又出來作祟了,直直的走在那人前頭,就是不回頭,他趁機偷偷打量了下身後的人,發現他果然寸步不離的跟在自己身後,眼珠不錯的一直盯着他的手。
祈明心微微一笑,指着手裡的吃食,轉身對他說道:“你想吃這個嗎?”
卞昱清點了點頭,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是眼睛裡的渴望卻騙不了人。
祈明心死死的憋住笑,對他說道:“不行誒,這兩串都是我買給自己吃的。”
卞昱清的表情馬上就變了,一雙桃花眼瞪的圓圓的,露出一個稱得上是吃驚的表情,彷彿在說:你居然吃獨食?
這是頭一次,卞昱清露出這麼鮮明的表情。
祈明心看他這樣,實在憋不住了,“噗”的一聲,捂着肚子笑了出來,“哈哈哈,我不行了,你這幅模樣怕是要被我記一輩子了。哎呦~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要看他笑的簡直要到地上打滾,卞昱清惱羞成怒,面色薄紅,衝過去直接上手,搶了那兩串糖葫蘆轉身就走。
祈明心哪裡見過他這副模樣,莫名覺得這人有些可愛,頓時就追了上去,眼看着人要走了,他馬上捂住嘴,憋住笑,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抓住了他的衣袖。
只見那人黑着一張臉,目光不善轉頭盯着他,他馬上義正言辭的說道:“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逗你了。”
卞昱清卻挑了挑眉,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意思:你還想有下次?
祈明心深知識時務者爲俊傑,立馬站的直直的,改口說道:“不不,沒有下次了。”
卞昱清雖然知道他還是存了揶揄之心,但是也不好怎麼發作,只好板着一張臉假裝對他視而不見。
只是最後這糖葫蘆也沒吃進二人的嘴裡,後來卞昱清看着路邊兩個小乞丐一直盯着他手裡的東西,那眼睛都綠了,他猶豫了許久,還是把那糖葫蘆遞給那兩個小傢伙了。
祈明心說再給他買一根,他卻是看了看周圍,隱隱約約才意識到,原來糖葫蘆是小孩子們的吃食,他看起來有些失落,終究還是搖搖頭作罷。
一路上祈明心仍舊是東瞅瞅西看看,買了不少胭脂之類的東西。一旁的小販還在不停的向他推銷說道:“客官,我這裡除了胭脂比較好之外,這黛粉也是頂好的,客官要不要給家裡的娘子買一點回去?”祈明心還真就捏着下巴想了想,最後也買了一盒。
卞昱清的臉瞬間就變的更黑了,他現在心情有些複雜,眼看自己和這人越來越不見外了,隱隱像是回到了前世的感覺,不知不覺就會對這人表露出自己內心的情緒,他也不知道這種情況是好是壞。
那邊祈明心不明就裡,心裡疑惑道:我不過買個易容的材料,他怎麼臉又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