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呂芳已經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在場的其他人也不敢再有任何的動作,畢竟不是誰都有勇氣,敢於直面呂芳這位司禮監掌印太監的怒火的!
也正因爲如此,此刻,房間裡的衆人,在看向陳洪的目光之中,多了一絲憐憫。
因爲接下來,可以預見的是,陳洪的下場必將極其悲慘!
眼見呂芳輕描淡寫一句話,便將那些人盡數震懾,陳洪更加氣急,此刻,其腦海中那根名爲理智的弦也徹底崩壞,他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怒火,轉過身來,怒斥道。
“你們這羣沒用的廢物,看來我陳洪真是瞎了眼,才找上你們合謀!”
陳洪此話一出,便將那些原本還猶豫不決的人,徹底推到了自己對立面,呂芳將陳洪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旋即出言詢問道。
“陳洪,平日裡,我呂芳也算是待你不薄,伱不念及舊情也就罷了,居然還想靠着一些莫須有的證據,來將我呂芳扳倒,試問天底下,有你這麼忘恩負義的人嗎?”
“你想要坐上我的位置,首先你得有這個能力才行,不然的話,一切都是空談!”
“換句話說,就算你把我呂芳扳倒了,又當如何,你以爲憑你的腦子,能夠玩得轉嗎?”
陳洪聞言,不由得冷笑一聲,沉聲迴應道:“哼,呂芳,你少在這裡假惺惺了,平日裡,你是怎麼對待我的,大家都有目共睹!”
呂芳聽聞此話,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笑意,環視一圈後,又重新看向陳洪,緩緩道。
“哦,既然如此,那你不妨問問他們,我呂芳平日裡都是怎麼對你的?”
呂芳的話音剛落,房間裡的那些人便匆忙將頭低下,生怕與陳洪有任何的眼神接觸,進而牽連到自己。
陳洪見此情形,自知大勢已去,在想明白這一切後,陳洪笑了,笑得十分悲涼:“呂芳,你當了這麼多年的司禮監掌印太監了,難道就沒有想過從這個位置上退下來嗎?”
陳洪在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滿是猙獰之色:“你知道自己擋了多少人的路嗎,今天我陳洪雖然失敗了,但往後,還是會有人做出跟我一樣的選擇的!”
“是,你呂芳是權傾朝野,是深受陛下寵愛,但你能夠擋得住一時,還能夠擋得住一世嗎?”
一旁的馮保聽聞陳洪此話,頓時勃然大怒,旋即不顧黃錦的阻攔,起身來到陳洪的面前,臉上那副表情彷彿將要擇人而噬,沉聲道。
“陳洪,你剛纔說什麼,有本事再說一遍!”
呂芳見此情形,瞥了馮保一眼,冷聲道。
“馮保,退下!”
馮保聞言,臉上滿是不忿:“可是乾爹,他……”
呂芳聞言,臉上頓時閃過一絲不耐煩的神色,轉而繼續道。
“我叫你退下,難道你沒聽見嗎,還是說,你想要違抗乾爹的命令?”
儘管呂芳的聲音不大,但在馮保看來,這就是呂芳在向自己下最後通牒,倘若自己不遵從呂芳的命令的話,後果將十分嚴重。
片刻後,只見馮保頗爲不服氣地退至一旁,在場的人盡皆噤聲,也不敢再有任何動作,生怕一不小心惹惱了呂芳。
就在這時,只見呂芳將目光轉向陳洪,不緊不慢地開口道:“陳洪,你剛纔的那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在這之前,我呂芳確實想過有朝一日,從司禮監掌印太監的這個位置上退下來!”
“但現在看來,還遠遠不是時候,難不成,我要把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置,交給你這種蟲豸嗎?”
呂芳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片刻,又繼續道。
“陳洪,你以爲,你平日裡做下的那些勾當,能夠瞞過我嗎?”
“你陳洪不僅貪污受賄,而且還拿着貪污受賄得來的銀子,去大肆兼併老百姓手中的土地,不僅如此,你還與那些地痞流氓合夥,向走投無路的老百姓發放印子錢!”
呂芳的話音落下,陳洪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無比,在一瞬間失去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癱軟在地,身體也開始不住地顫抖起來,下意識地詢問道:“你……你是怎麼知道……”
但很快,陳洪便反應過來,及時閉上了嘴。
此話一出,房間裡的衆人,看向陳洪的眼神之中,滿是鄙夷。
就連先前那些跪伏於地,向呂芳乞求原諒的那些人也看不下去了,旋即竊竊私語道。
“這個陳洪可真是個畜生啊!”
“是啊,貪污受賄、兼併土地也就罷了,居然還向老百姓發放印子錢,我呸!”
“真是個卑鄙無恥又道貌岸然的畜生,不,他連畜生都不如!”
“我真是瞎了眼,居然信了這種東西的鬼話!”
就在這時,角落之中,不知道是誰率先喊出了一句:“請老祖宗嚴懲陳洪!”
旋即,衆人反應過來,異口同聲地向呂芳請求道:“請老祖宗嚴懲陳洪!”
呂芳對此並未作任何置評,旋即來到陳洪的面前,俯下身體,面露笑容,輕聲道:“你看,我先前就已經說過了,憑你的腦子,能夠玩得轉嗎?”
陳洪聞言,臉上滿是震驚之色,其剛想要開口說話,便被呂芳給冷冷打斷了:“行了,安心上路吧,下輩子好好做人!”
呂芳說完,旋即頗爲親暱地拍了拍陳洪的肩膀,不多時,只見兩名東廠的人走了進來,不由分說地便將面如死灰的陳洪架走。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陳洪永遠也回不來了,這便是他爲自己的所作所爲所付出的代價,生命的代價!
此刻,整個司禮監值房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呂芳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勢所震懾。
一直以來,呂芳都是以一種和善的面目示人,臉上也時時刻刻掛着笑容。
無論是對於那些高高在上的朝廷要員,亦或者是那些最爲低賤的太監宮女,呂芳都一視同仁,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架子。
但長此以往,也會讓人不自覺地輕視:“呂芳這個老東西,都這麼老了,還賴在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置上不走,看來是時候,把他一腳從這個位置上踢下去了!”
而陳洪便是這麼想的,同時,他也是這麼做的,很顯然,他錯了,並且錯得十分離譜,他用自己的生命,爲所有人都敲響了警鐘!
能夠在司禮監掌印太監的這個位置上,安安穩穩坐這麼多年的人,又豈會是易於之輩呢?
此刻,呂芳藉着這個機會,向所有人展示了他的獠牙,那些在暗中蠢蠢欲動的人,也盡皆偃旗息鼓,短時間內,不敢再打呂芳的主意。
伴隨着呂芳的腳步聲,在場的衆人紛紛移開目光,不敢與其有任何的視線接觸。
片刻後,只見呂芳坐於上首,在環視一圈後,看向衆人,不緊不慢地吩咐道。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大家就這麼散了吧!”
呂芳的話音剛落,在場衆人的臉上,都不由得浮現出劫後餘生的表情,呂芳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那便是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在想明白這些後,房間裡的衆人,紛紛向着坐於上首的呂芳恭敬行禮道。
“是,老祖宗!”
“嗯。”
呂芳聞言,微不可查地應了一聲,旋即出言叫住即將離去的馮保:“你留一下!”
馮保聞言,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旋即猛地頓住腳步,轉過身來,恭敬道。
“是,乾爹!”
剩餘的那些人見此情形,看向馮保的眼神之中滿是慕羨,因爲馮保經受住了考驗,成功向呂芳證明了自己的忠誠,而接下來,便是獎賞的時候了。
“嗯,往後得找個時間,好好跟這個馮保拉拉關係纔是!”
抱着這樣的想法,那些人陸續離開了司禮監值房。
……
很快,司禮監值房內,就只剩下了呂芳和馮保兩個人,二人相顧無言,最終,還是馮保率先開口,打破了平靜:“乾爹,您有什麼事情需要孩兒去做嗎?”
呂芳對馮保的這番話置若罔聞,只是用手指了指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位置,緩緩道。
“來,到乾爹這裡來!”
“是,乾爹!”
對於呂芳的話,馮保不敢有絲毫違抗,因此,他很快便在呂芳所指的那個座位上坐下,小心翼翼地詢問道:“乾爹,您這是……”
只不過,馮保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呂芳打斷了:“馮保,現在聽我說,你想不想坐掌印太監的這個位置!”
馮保在聽完呂芳的這句話後,瞬間倒吸一口涼氣,哆哆嗦嗦道:“幹……乾爹,您說……說笑了,孩兒何德何能,能夠坐掌印太監的位置,孩兒只想安安心心地侍候在您身旁,爲您養老送終!”
馮保在說到這裡時,生怕呂芳不相信自己,又緊跟着補充道:“乾爹,孩兒自始至終都對掌印太監的位置,沒有任何想法,孩兒說的這些話句句屬實,倘若有半點虛假,願天打五雷……”
呂芳聞言,冷冷地瞥了馮保一眼,皺了皺眉,旋即開口道:“以後少說這種話,不吉利!”
在呂芳看來,凡是發了這種毒誓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上一個這麼說的人,早已被五雷轟頂,死狀極爲悽慘。
此刻,馮保就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祈求着大人的原諒:“幹……乾爹,孩兒知道了!”
呂芳見此情形,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旋即將目光從馮保的身上收回,又繼續道:“所以說,你是怎麼想的?”
直到此時,馮保才真正確認了,呂芳不是在有意試探自己,他是在真心實意地跟自己商量此事!
在得知這個真相後,或許是由於太過於震驚,從而導致馮保的大腦宕機了片刻,良久,方纔回過神來,給出了迴應。
“乾爹,孩兒目前還沒有這方面的打算,孩兒只想一心侍奉您,給您養老送終!”
呂芳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馮保會這麼說,在上下打量了一番呂芳後,方纔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嗯,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有這顆孝順乾爹的心是極好的,不過,你也得做好準備纔是!”
迎着馮保那疑惑不解的目光,呂芳又緊跟着解釋道:“就憑乾爹現在的身體狀況,倒也還能夠撐得住,要是哪天干爹撐不住了,你馮保就得站出來,來挑這個大梁了!”
眼見馮保還想出言推辭,但呂芳卻並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旋即自顧自地說道:“馮保,你也不想讓司禮監掌印太監的這個位置,落到陳洪這種人的手中吧?”
“只有把掌印太監的位置,交到你的手裡,乾爹才能夠放心!”
馮保聞言,怔楞了片刻,旋即頗爲堅定地點了點頭,向呂芳保證道:“放心吧乾爹,倘若真的有那麼一天的話,我馮保會站出來的!”
呂芳見此情形,臉上頓時浮現出欣慰之色,轉而吩咐道。
“嗯,不錯,有你這句話,乾爹就放心了!”
正當馮保還想要繼續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呂芳那淡然的聲音又再次在馮保的耳旁響起。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趕緊回去歇息着吧,明天還有那麼多的事情需要處理呢!”
“是,乾爹,您也早點歇息,孩兒這就告退!”
在這之後,只見馮保收斂心神,向呂芳恭敬行禮道。
呂芳聞言,臉上頓時浮現出疲憊之色,只是頗爲隨意地應了一聲:“嗯。”
馮保見此情形,也不敢再行叨擾,旋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司禮監值房。
待馮保離開以後,呂芳從座椅之上緩緩起身,看着外面的夜景,無聲自語道。
“哼,馮保,這一關就當你過了吧,你可不要讓乾爹失望啊!”
……
與此同時,東廠監牢內。
此刻的陳洪,看着那些獰笑着向自己靠近的東廠廠衛,也不由得慌了神,下意識地便想要出言震懾。
“你……你們想幹什麼,我可是司禮監……”
“閉嘴!”
陳洪的話還沒說完,便結結實實地捱了一巴掌,這一巴掌的力度很大,都將陳洪給扇懵了。
片刻後,陳洪那白皙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一個清晰可見的手掌印,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從臉上傳來。
陳洪哪裡受過這種侮辱,當即便被怒火給衝昏了頭腦,一時間居然忘了自己眼下正身處東廠監牢。
旋即,只見陳洪用一種極爲怨毒的眼光,打量着那位扇自己耳光的東廠廠衛,咬牙切齒道。
“哼,一個小小的東廠番子,也敢扇我陳洪的耳光,等我出去以後,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只不過,陳洪那威脅的話語,在這些東廠廠衛看來,頗爲可笑。
畢竟,進了這東廠的監牢,就從來沒有見過活着出去的人!
在這之後,只見先前那位扇陳洪耳光的東廠廠衛獰笑一聲,轉而繼續道:“陳公公,您怕不是昏了頭吧,進了這東廠的監牢,哪裡還有活着出去的道理?”
陳洪聞言,臉上頓時被無盡的恐慌之色所籠罩,在這之後,只見這名東廠廠衛,不緊不慢地從隨行的箱子中,拿出各式各樣的刑具。
陳洪見狀,瞳孔驟然收縮,語氣也變得無比慌亂:“你……你要幹什麼,你不要亂來,我……我的背後可是……”
那位東廠廠衛,對於陳洪的話毫不在意,只是自顧自地說道:“錦衣衛的刑訊令世人聞風喪膽,卻殊不知,我東廠還要更勝一籌!”
很快,陳洪那淒厲的哀嚎聲,便在東廠的監牢內響起,在寂靜夜色的襯托之下,顯得格外滲人。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陳洪的哀嚎聲也逐漸減弱,到最後,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此刻,東廠監牢內,陳洪早已被折磨地不成人樣,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傷痕,殷紅的鮮血,在其身下匯聚成了一個小小的血泊。
負責用刑的那位東廠廠衛,看着陳洪那死不瞑目的屍體,詫異道。
“咦,這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