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計劃
開封城。
按照往年的規矩，這從蔡河來的船兒，到了朱雀門龍津橋那塊兒就得停了，倒不是區別對待，只是從這塊兒停了，方纔能夠把東西給下到內城裡頭去。
王夜叉也是在這裡停的，不過是船停人沒停，開封東南有四大倉，分別是延豐、永豐、夷倉，還有個挨着上善水門的順城倉，若是出了城，通津門的邊上，還有個昔日的皇家御園，名曰‘宜春苑’，只是現在，被叫作富國倉了。
幾大倉在早些年間的時候，幾乎收納着整座開封禁軍的用度所需，一直到李綱主政之時，爲各地勤王軍隊準備的四十萬石糧食，就是放在延豐倉裡頭的……後來金人佔了這裡，人一直沒把自己當做開封的主人，幾大倉從來就沒有全功率的用過，到了如今這個時候，除了延豐倉之外，別的要麼已經被廢棄，要麼則是被人給買了去，歸置成爲自家的倉庫使用了。
是的，能有如此手筆的，除了錢家，天下間也沒有幾人了，挨着延豐倉不遠處，便是錢家人買下的永豐倉了……開封雖然早已不復往日，但幾代皇帝留下的基礎設施還在，哪怕做不了都城，做個四通八達的轉運地也是足夠的，畢竟這裡的運河就有好幾條，南來北往，西來東去，都能在開封有個轉舵的方向，而即使是錢家，也佔不了永豐倉的全部，便又在永豐倉劃了幾片地出來，專門租給別的商戶了。
王德招呼着人，把東西全都給搬到了永豐倉來，雖然從龍津橋到此地，閉着眼一路向西就能到，但仍是花費了他們不少的功夫，一路上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想要討份生計的民夫，統統被王夜叉給打罵開了去，什麼身份，也敢來碰這些東西！
他行事這般高調，不到一日，整個開封府都傳遍了他們進城的消息了，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像是如此規模的船隊，大夥兒不知道有多少年沒見着過了。
好在孔彥舟孔郡王打過了招呼，他們又是行駛的錢家的船，倒也沒有遇見不開眼的來尋麻煩，等船一停好，王德連氣都沒喘上兩口，在龍津橋分別的王家大郎便尋了回來，而一回來，就是個心事重重的模樣。
“爹，這開封有些不對。”
父子三人，屬王琪最是冷靜，雖然也有憤怒之下砍殺八字軍舊部的時候，但總體來說，這小子的腦袋轉得最快，王德卻是不滿，一巴掌就拍了過去：
“說了多少次了，要叫你爹郡公，郡公！”
“官家親自封的爵位，你小子還能不放在心上！若是以後老子死了，就請陛下把這身份傳給你弟弟，你的富貴，你狗日的自己去掙去！”
皇帝又沒說這爵位還能世襲，想着多半是自己親爹想岔了去，也知道，自打官家賜爵之後，這老頭兒連官癮都沒過一把，便被差到了這開封來，此次是凶多吉少的份兒，也不知還能不能安生回去，便從了他的意罷。
改口道：“郡公，遵您的命，末將出去看過了，這開封城有些不對。”
王德這才滿意了些：“有甚不對的？”
“金人好似在動兵！”
王琪說得嚴肅，“從北到南，從東到西，女真不知圍着開封紮了幾營，瞧不出來個去處，但我料想不錯的話，當是去的西邊開遠門。”
王德思量了一番：“官家、太尉、劉都使，與咱們是一同動的身，興許是他們那邊起了動靜，方纔引得了這些雜碎注意。”
“此乃官家之前就準備好了的事兒，毋須大驚小怪！”
開封外圍三鎮，本就是趙官家此次行動的地點，若是連這點警覺性都沒有，那女真就當真是些膿包了。
王家大郎搖了搖頭：“不對呀，若是被官家給吸引了去，那不從南邊兒去，反而去西邊作甚？而且咱們就是從南邊來的，您可瞧見了，那水門邊上就是安上門了，可曾有一點動靜？”
“你是說……”夜叉畢竟也是一軍之將，被兒子這麼一提醒，很快也就反應了過來，“嶽鵬舉那邊？”
開封西邊有且只有岳飛的兵，這不是什麼難想象的事兒。
而且之前中牟被圍，這他也是知道的。
“可是不應該啊，官家之前三令五申，一定要合兵而攻，別人也就算了，那嶽鵬舉可不是個不受君令的人；他帶兵解中牟之危也就罷了，完顏兀朮不是已經帶人去了？難不成他把守鄭州的兵也帶去了？完顏兀朮見打不過，就回來調兵來了？”王德一連好幾問，不等王琪答話，又接着自言自語：
“但他若是奉命行事的話，官家之前不可能不與咱們說一聲，若是金狗主動出擊的話……他們爲何要選在這個時候不說，只說是爲了區區一箇中牟，值當嗎？之前可是安靜了一個多月了！嘶……倒是有幾分古怪。”
王琪接着道：“爹，不管怎麼說，咱們的任務是來攪局來的，是當官家的刀子插到這開封城裡頭來，眼下城中兵少了，對咱們來說是件好事兒。”
“如何鬧事，在哪裡鬧事，您可是有了計較？”
王德搖了搖頭：“叫俺郡公。”
王家往上數八輩也沒出個官兒，王琪惱他不分輕重，也不願意與他在這事兒上頭糾纏，有些敷衍地喊了一聲：
“郡公。”
“之前俺本來打算是先佔一城門，攜地利以據之，咱把命丟在這兒，也得讓金狗膽子顫了去，可是現在嘛……”
隨手搭在了邊上的木箱子上，那是他們此行帶來的貨物，王德手指輕輕敲了起來。
“不管西邊發生了何事，咱們一定要把動靜鬧得更大一些，是遂了官家的意，也是爲西邊分擔點兒壓力。”
“那麼你覺得，該從哪裡動手？”
王琪想了想：“要不就從這延豐倉好了，隔得近，又裝了金狗的物資，這裡生出事來，金人必定不會不顧。”
王德搖了搖頭：“好是好，只是從這裡下手，咱們恐怕就沒有脫身的法子了，而且金人狡詐，開封到處都是倉庫，誰知道哪座倉纔是重頭。”
“那，便從西大街！那裡住的百姓多，咱們混進去，扮作凡人的模樣，他們一時間也難以辨別得得出。”
“那樣的話，咱們是安全了，但鬧出來的動靜，怕是就沒那麼大了。”
“您的意思是？”
王德環顧了一下週圍，見沒有什麼生面孔，便輕輕張了張嘴，也沒發聲出來。
把他兒子給嚇了一跳。
“會不會，會不會太冒險了些？”
“不冒險又何必讓咱家人來！”
王德斬釘截鐵，“今日晚些時候便動手，勿要等到什麼廟市，反叫讓那孔彥舟盯住了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