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虎豹騎
“官家可知那魏武發跡過後,組建了一精銳騎兵,這支部隊自打建安九年第一次出現,便擊殺了敵將主帥袁譚,後來曹軍北征烏桓之時,這支部隊又俘獲了賊首蹋頓,再後來,便是於長阪坡大破昭烈帝、於西涼擊敗馬孟起了。”
種雷款款而談,三國這一段兒劉邦已經聽過了好幾遍,陸宰說過一遍,辛次膺又說過一遍,甚至有時候他還會問問黃彥節,從他的口中還能聽到當年在汴京城勾欄裡頭說書的人,對於這段故事的描述。
此時他低頭想了想,三國能留下名字的部隊其實並不太多,若是侷限於曹魏的話……
“虎豹騎?”
種雷一臉欣慰的表情:“官家,確實是虎豹騎,但是說得準確點兒,當是虎騎和豹騎。”
“然後呢?虎豹騎原來是兩支部隊,你可別告訴老子這就是你的發現了。”
種雷開口道:
“自然不是,主要是這兩支騎兵,實在是蹊蹺得厲害。”
劉邦看着他:“哪裡蹊蹺,你且說來,老子自有分斷。”
“其一,青史能留其名,可知其戰事卻不過五六仗……不管是殺袁譚還是破烏桓,不管是昭烈帝還是西涼騎兵,凡是有其名的地方,必定有大勝,如此精銳,卻鮮有出戰的時候,您不覺得古怪嗎?”
照着那時候來說,有這麼一支部隊卻沒有好好的利用,確實是有些古怪,但換個想法,正因爲是這部隊金貴得很,所以捨不得用,也不是說不過去的。
種雷不是個沒有分寸的人,他能扯到這邊去,一定是有着他的道理,劉邦難得的耐下了性子:
“接着說。”
“其二,破袁譚之時是官渡之戰剛剛過去的時候,魏武就算是接收了袁紹的地盤,可是要在短時間內組建出這般天下無敵的騎兵,也絕非易事。更何況,照着魏武多疑的性子,他卻對這兩支騎兵信任得厲害,凡是指揮者,無不是曹氏宗親,更有甚者,他還親自領銜過這虎豹騎。”
“還有嗎?”
種雷躬身拱手道:“其三,斬殺袁譚、擒獲蹋頓,特別是在長阪坡大破昭烈帝的時候,連諸葛武侯都說:‘一日一夜行三百餘里,此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者也’,可偏生是這般強弩之末,依舊過了張飛、趙雲的防備。”
劉邦想了想:“哪裡不對嗎?”
種雷道:“周公瑾圍江陵,曹仁率其出城,衝擊敵陣,解救麾下將領牛金等人……”
劉邦看着種雷,忽然腦中像是劃過一道閃電,
確實不對!
這騎兵首先是斬殺袁譚,這是斬首的戰術,講究一個‘快’和‘突然’,後面與蹋頓一戰,包括行三百里擊劉備,都是這個道理。
但偏偏是江陵這一戰,曹仁率領其出城的時候,用的是正面突擊,分明是呂布手下高順所領的,陷陣營的法子。
一個是輕騎兵的模樣,一個又是重騎兵的招式,若虎豹騎是輕騎兵,斷然不可能衝鋒陷陣,甚至與西涼軍團鏖戰,可若它是重騎兵的話,哪裡又能夠執行出來斬首、追擊這般的戰術?
劉邦想了想:“如你所言,虎豹騎乃是虎騎和豹騎,那有沒有可能與鐵浮屠、柺子馬一樣,一個是重騎兵,一個是輕騎兵?”
不怪他會這麼想,畢竟一支騎兵既要兼具重騎的殺傷力,又要有輕騎的速度和堅韌,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要又要,那是在耍流氓。
種雷道:“臣本來以爲也是這樣,但……”
他嘆了口氣,接着道:“但不是。”
“哼哼,”劉邦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不是,不是的話你倒是與老子說說,天下間能有哪支騎兵,能夠二者兼顧的?”
種雷道:“臣的意思,不是說虎豹騎不能兼具,而是其衝鋒與追擊,並非是與鐵浮屠、柺子馬相似。”
“是藥。”
“藥?”
“確實是藥。”
種雷像是陷入了回憶中一般:“華祖廟的下面,有記載過這事兒。”
“說的是當年魏武刺董失敗,後回了家鄉,招募了許多鄉勇,值官渡之戰的之前,尚且不滿千騎,白馬之戰,他便以六百騎大破袁紹,可是這虎豹騎乃當世第一師,若無多年的累積,怎會從短時間裡頭憑空而來?”
“世人只道官渡之戰後,曹袁勝負即分,又道袁本初無大智,方纔讓許攸去倒戈獻策,毀了自家幾代人的基業,但其實,除了許攸之外,還有兩個人頗爲重要。”
“一個是當時都督關中的鐘繇,他從西北之地尋得馬匹兩千,送至官渡前線。”
“還有一個,便是華祖了。”
“亳州盛產草藥,自古便是名醫出沒的地方,華祖身爲醫中聖人,與魏武又是故鄉同知,也曾出了不少的力氣。”
“而他老人家出的這把力氣,便是這些藥了。”
“它們不是長生藥,”種雷說上了頭,全然不顧皇帝的感覺,只是像憋了很久一樣,要全都宣泄出來。
“是一種……奇怪的藥,常人服用之,輕則癱瘓變癡,重則喪命當場。”
劉邦還是忍不住:“難不成是下毒?若找到了水源之地,倒也不失爲一個好的辦法。”
種雷有些哀怨的看了他一眼,正到興頭上呢,就被這位給走偏了些,哀怨歸哀怨,又不敢反駁什麼,只是搖了搖頭:
“是給虎豹騎吃的。”
“曹操想毒死虎豹騎?不對啊,這不是他自個兒的精銳嗎?”
說着,他伸手探了探種雷的額頭,這傻小子,也沒病,盡是說些胡話兒。
“官家!”種雷深呼吸了一下,“不是要毒死虎豹騎,而是隻有吃了這藥的騎兵,才能成爲虎豹騎。”
“若人食此藥,頃刻狂躁嗜血,難以遏制;力大無窮,無需飲食睡眠;刀刺槍戳不感痛楚……這是原話兒,就刻在華祖廟前碑文的下方,也是藏藥之處。”
“神藥!”劉邦先是讚歎了聲,又忍不住問道,“既然如此,那爲何不人人都服用一些,這樣的話,曹操那小子不早就統一天下了?” 種雷道:“非是不行,實不可爲。”
“之前與您說過了,常人服用,非死即傷,此藥藥性極強,非是常人所能承受,必須得力壯身強者,纔可勉力承受。”
“《魏書》說:‘純所督虎豹騎,皆天下驍銳,或從百人將補之。’虎豹騎的選人,最低也得是百人將裡頭進行選拔,其條件之苛刻,可見一斑。”
“除了選人條件極爲嚴苛,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因爲這藥……沒有解藥,待力竭過後,等待他們的只有一個下場……一死而已;或力竭而亡,或死在戰場上,無所解之。”
“如此,方纔讓這虎豹騎變得極爲的難得,本來就已經是精銳,服藥過後,便成爲了精銳中的精銳,既能衝鋒陷陣,也能追擊斬首,人馬,皆不知疲,又因爲難得,所以不是萬不得已,是極難見得其真實模樣的,哪怕天下三分,曹據其二,想要時刻保持着這樣的一支騎兵,也是極爲不易。”
“所以,才鮮有其出現作戰的記載,”
“所以,曹純死後,魏武纔會說出‘純之比,何可復得!吾獨不中督邪?’這樣的話兒來,親自擔任了虎豹騎的主帥。”
“所以,華祖纔會在魏武有不臣之意後,放棄爲其繼續造藥,甚至把性命都丟了去……一來,華祖心繫大漢,二來,他也覺得如此傷人性命的事兒,非是醫者所能爲。”
“所以,那虎豹騎纔會隨着曹丕繼位之後便徹底消失掉了,他尋不到藥,這騎兵消耗又極大,再掛着虎豹騎的名字,也沒什麼作用了。”
種雷一連說了好幾個所以,劉邦卻索性蹲下了身來,看着腳下的河沙,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表情,種雷不敢託大,也跟着一起低了下來,身板放得比皇帝還要低上許多。
“你說酈瓊之前說那玩意兒是長生藥,是不是想要騙老子吃下去,然後一步登天?”
種雷頓了頓,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附和道:
“官家乃是天子,福澤深厚,豈會中那宵小的奸計。”
“不是的,”劉邦搖了搖頭,“酈瓊又不是傻子,他難道會不清楚朕會找人先試藥不成?”
“他一開始的時候,或許就已經知道了這玩意兒的效果,想讓朕也親眼看看罷了,然後順便也看看朕,會是個什麼樣的想法,對吧?若是朕如獲至寶,將這藥收了下去,並且接納了他,狗日的一定會死抗到底,與咱們來個玉石俱焚。”
“正是因爲誤打誤撞,他認定了朕是個好人,一個好人,是不會讓自己手下的兵士來吃這玩意兒的,他纔會想着贖罪,纔會想着屠城的事兒。”
種雷沒有搭腔,身爲皇城司的頭兒,他對於許多消息比軍中的人瞭解得更多,皇帝做出的這番推測,並不是沒有可能。
“你之前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想來心裡頭也是拿不準,說了吧,害怕老子真把藥給用在自己人身上,可是不說吧,又擔心欺騙了你姐夫,是非黑白,確實是有些難以抉擇。”
聽見他自稱爲‘姐夫’,種雷心裡頭一暖,把頭埋得更低了些:
“自唐高宗伊始,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帝王都在尋找此物……光是亳州下方的暗道,就有不下於十幾條之多,但凡他們想着去尋這東西的,定然已經是做好了就要用的準備,種家世守邊陲,別的不認得,唯獨認識兩件事兒。”
“忠君,愛國。”
“官家想用就用,做臣子的斷然不會有半點怨言,若這事兒行的是行道之舉,臣等更是沒有絲毫違命的心思,只是……”
他看着皇帝,停頓了很久,這才非常鄭重的說道:
“若官家要用此藥,還請以種家人爲先。”
劉邦哪怕是個石頭,此時也有了幾分觸動,他拍着種雷的肩膀,讓種雷又堅定了幾分:
“西北諸家,打仗的時候種家人是一直要爭先的,如今諸家皆散,獨留了種家在世,若是先祖有靈,也定然是要做出這般的打算。”
劉邦站起了身來,扶了扶自己的腰,最近運動得太過頻繁,確實是感覺身子骨有些虛了。
不過今日飲了酒,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去讓黃彥節爲自己準備藥了。
“行啦,你大老遠的過來,應該是還沒吃飯吧,一起過去,多喝兩杯。”
“過了今日,恐怕再想痛飲,就得很久以後了。”
沒有得到皇帝的許諾,種雷有些遲疑:
“官家……”
劉邦已經自個兒邁開了步子,朝着席間走去,他背對着種雷,擺了擺手道:
“這東西用不用,暫時不把話說死了。”
“但是不到萬不得已,朕是一定不會用的。”
“那玩意兒酈瓊都沒使過,怎的,老子還不如那個雜種嗎?”
若這一切真如種雷所言,劉邦是一定不會絕了用那神藥的心思的,但同時,他和種雷說的也是真的。
且不說還遠遠沒到那一步,只說是這藥若是被軍中的人知道了,將會引發一場什麼樣的風暴出來……不是所有人,都不惜命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把報仇放在自己性命之前的。
到時候,一定會有人鬧事……必死的事兒,憑什麼要輪到自己?
宋國這是個十年能生出幾十場起義的國家,比起當年的秦國也差不了多少,百姓們的性子,也並非都是那麼的柔弱可欺。
退一萬步說,酈瓊這人他是看不上的,連酈瓊都不稀罕去用的東西,自己用了,那不是說自己還不如那個畜生嗎?
劉邦這麼安慰着自己,一面打着哈哈,與還在犯愣的大興國、李老僧兩個揮手致意,一面已經是與黃彥節吩咐了起來,着令他把那藥給看好了,斷然不可出了什麼閃失。
不用皇帝吩咐,老宦官也是把趙官家的東西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的,而且他身份特殊,一般情況下,是沒有人會找到他屋子裡去的。
再者說了,周圍那麼多的士兵,那外人想要進去,又談何容易?
外人?
黃彥節像是想到了什麼,朝着那船兒看了過去,只是眼睛纔剛接觸到,就聽見一個巨大的聲響,好像是木板斷裂的聲音,以及……
女人的聲音?
這熱鬧的宴席陡然間便安靜了下來,連正在飲酒的人都忘記了正事,把酒碗端在半空,大夥兒一齊看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