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多的時候,趙硯終於趕到南京,車停在公司門口,引來封鎖現場的幾名警員的矚目,一名警員看了一眼,向這邊走來。
留守在現場的奚鑑手裡夾着一根香菸,皺着眉頭也走了過來。
車門打開,趙硯沉着臉走下車。
“來人止步!前面是封鎖現場!無關人等不能接近!”
走過來的警員伸手攔在趙硯面前,趙硯冷眼看向他,奚鑑適時走到近處跟警員說了一聲:“這是我們公司老闆!”
警員有些意外地看了奚鑑一眼,又上下打量趙硯兩眼,猶豫了下,放下手讓到一邊。
趙硯走到被燒得黑乎乎、一片狼藉的公司大門前,望着裡面還有幾縷黑煙嫋嫋升起的慘狀,抿着嘴脣沒有說話。
奚鑑默默地站在他身旁,同樣沉默。
“範龍呢?”
趙硯問。來南京的路上,他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此刻聲音低沉,面無表情。
奚鑑:“送到德先醫院的停屍間了,其他人基本上都在那邊!”
“德先醫院……”
這個名字趙硯不陌生,他之前就被送進過這家醫院,所以他知道這家醫院的位置,沒有再說什麼,趙硯轉身就走,走回車旁,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室,副駕駛座的車門跟着也被拉開,奚鑑扔掉手中的菸頭,坐上副駕駛座。
“王琴讓我留在這裡等你的!本來是想電話告訴你範龍現在在哪的,但你手機不知怎麼打不通了!”
這是奚鑑的解釋。
趙硯沒有說話,啓動車子掉頭,駛向市區的德先醫院。
……
凌晨快三點的時候,雷翼停在德先醫院的停車場,沉默的趙硯和同樣沉默的奚鑑腳步匆匆走進醫院大樓,在門口遇到一個保安,問清楚了停屍間所在的位置,穿過醫院大堂,傳過一條長廊,在一個電梯口乘電梯來到地下二層。
這一層便是德先醫院的停屍間。
一從電梯裡走出,入目便是慘白的燈光,空氣裡怪異的氣味,還有,行走間清晰在長廊裡迴盪的腳步聲。
長廊的長椅上坐着幾人——王琴、譚鈞、鄭後文、朱昆、蘇俊宇、徐順,以及鄭小花和於曉娜。
譚鈞、鄭後文、朱昆和徐順閉目靠在長椅上打盹,王琴雙手拄在膝蓋上,雙手覆面,蘇俊宇和於曉娜在低聲安慰鄭小花。
腳步聲首先引起於曉娜的注意,扭頭望來,看見趙硯和奚鑑,於曉娜輕叫了一聲:“趙總來了!”
蘇俊宇、王琴隨後望過來,然後是鄭小花,趙硯看見鄭小花紅腫的雙眼,臉色蒼白。
趙硯沉着臉當先走到鄭小花面前,譚鈞等人也在蘇俊宇和於曉娜的提醒下醒來,一個個在趙硯面前站起身。
“趙總!”
“趙總您來了!”
“趙總!公司……全沒了。”
……
一片失落的招呼聲中,鄭小花在於曉娜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紅着眼睛跟趙硯說:“趙硯!範、範龍他……”
一句話沒有說完,她的眼淚又涌了出來。
“範龍呢?”
趙硯沉聲問蘇俊宇。
“在裡面!”
蘇俊宇看了趙硯一眼,又立即低下頭去,此刻的趙硯神情雖然平靜,但他這雙平靜的眸子讓蘇俊宇不敢直視,他從來沒在趙硯這裡看見過這種目光,明明很平靜,卻感覺很可怕。
“帶路!”
趙硯當先往前走,前面的門頭上有三個紅字——停屍間。
看見這三個字的瞬間,一股寒意從趙硯心間擴散開來,讓他遍體生涼,這三個字意味着裡面所有躺着的人都是死的。
而範龍,現在就躺在裡面。
……
當停屍間的工作人員揭開範龍臉上的白布的時候,看見趙硯那張慘白的臉,趙硯深深閉上眼,兩行淚水悄無聲息地從眼中流淌而下。
王琴等人站在他身後全都靜默無聲,他們都知道範龍是趙硯的高中同學,好兄弟,只有鄭小花的抽泣聲還在響着。
“趙總!趙硯!阿、阿龍臨死之前,讓我告訴你……一、一定要給他報……報仇……”
鄭小花泣不成聲的話,讓閉着眼的趙硯仰起臉,但淚水還在他臉上蔓延。
沒有迴應鄭小花,趙硯無聲地睜開雙眼,腳步沉重地向前邁了兩步,走到範龍近前,望着範龍瞪大的雙眼,再沒有絲毫神采的雙眼,趙硯眼角不自然地抽搐,緊抿的雙脣不斷顫抖,粗糙的右手顫抖着伸向前,伸到範龍臉上,覆蓋住範龍瞪大的雙眼,緩緩下抹。
“阿龍!我……”
趙硯心痛至極的聲音剛要說什麼,忽然停住了,覆蓋在範龍臉上緩緩下抹的右手也停在那裡,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這一刻,一幕幕宛如時光倒流的畫面出現在趙硯的腦海中,從範龍被送到這間停屍間,一幕幕畫面就像電影倒帶一般不斷向前回溯,畫面很快就倒回到熊熊大火的有劍氣公司所在地,救護車出現了,警車出現了,王琴、奚鑑等人匆匆趕來,附近的圍觀的人羣從多到少,最後的一些畫面中,警車、救護車、圍觀的人羣全部消失不見,就連公司裡的熊熊大火也消失不見。
公司的卷閘門拉開着,玻璃門關閉着,範龍被一個身材高大凶狠的醬色服裝男子一腳踹在胯下,跟着畫面又變成範龍被那兇手一肘砸斷右腿……
一幕幕倒流的畫面清楚無誤地呈現在趙硯的腦海中。
在這些畫面中,趙硯清楚地看見了範龍被活活打死的每一幕,宛如親身經歷。
當所有的畫面在趙硯腦海裡結束的時候,趙硯身形晃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王琴趕緊伸手扶了一把,他才重新站穩。
“趙總!節哀!”
王琴低聲安慰。
“範龍……”
趙硯無力地收回右手,範龍瞪大的雙眼已經被他合上,可是此刻趙硯心中的恨意卻更濃了,他剛剛親眼目睹了範龍被殺的全過程。
剛纔腦海中出現的異象,趙硯沒有去深究是怎麼出現的,無非是潛伏在他體內的時光回溯在剛纔的一瞬間,又無意中被觸發了。
如果換作其它時候,這種神奇的能力突然出現,趙硯一定很有興趣仔細去研究它,試圖將它變成他可以隨時啓動、隨時結束的一種特異能力,但現在,他沒有那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