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是不會同情任何人的。”楚靜沒在意他說什麼,她在盡一個醫生的職責。
老王趕忙將花籃和水果擺放到窗臺上。
“有什麼困難需要我們學校解決?”楚玉良問。
“這你得跟家屬談,我是醫生,沒法回答你。”
楚玉良哦了一聲,本來他還想在楚靜面前表示一下學校的關懷,老王來時帶了5000元錢,是他點頭同意的。聽楚靜這麼一說,他倒是不好意思開口談錢了。
正說着,病房門輕輕一推,進來一位中年男人。陪同楚靜的護士趕忙向他介紹:“這位是病人的表弟,這些天病人都是由他照顧的。”
楚玉良伸出手:“我是江北大學的,姓楚。”
那人握住楚玉良的手,客氣道:“我認得你,江北大學黨委書記。我叫徐大龍,在江龍縣工作。”
楚玉良疑惑了一下,感覺徐大龍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一時又記不起來。
徐大龍又說:“我正在讀江北大學研究生班,算是您的學生,不過我這個研究生是在職的。”
楚玉良哦了一聲,抽回自己的手,他疑惑的不是這件事,徐大龍這名字,他真是在哪裡聽過,但絕不是在研究生班上。在職研究生班,是江大跟春江市委黨校聯辦的,在大學也算是一門產業,但這事跟他關係不大。他是書記,重點工作是抓思想。
交談幾句後,楚玉良告辭,醫院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況且這裡的氣氛他受不了,一個鮮活的生命躺在牀上,慢慢讓藥水把自己熬盡,對誰來說,都是件痛苦的事。
楚靜沒有遠送,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跟他說了再見。徐大龍倒是一直跟着,下了電梯,快要分手時,徐大龍忽然問:“楚書記,我表姐夫的事,什麼時候能有個結束?病人躺在牀上,學校能不能通融一下,讓他有時間陪陪自己的妻子?”
“你表姐夫?”楚玉良忽然聽見徐大龍說表姐夫,糊塗了。
老王趕忙說:“就是路平。”
楚玉良驚訝了,停頓了幾秒鐘才道:“這事我還真做不了主,我這個黨委書記,管得了校內管不了校外。”
徐大龍遺憾地垂下目光,臉上的希望暗下去。
楚玉良趁勢離開,上了車,他才長嘆一聲:“老婆患上了不治之症,他又……這個家,真讓人傷心。”
見老王沉着臉不說話,他又道:“對了,楚醫生怎麼對強部長的事漠不關心?”
老王還是沒說話。楚玉良只好閉上了嘴巴。
車子剛要出醫院大門,突然被耿立娟的母親攔住了。
耿立娟的母親爲女兒四處籌措住院費,跑得雙腿都要斷了,才借到可憐的5000塊。她揣着5000塊錢,急匆匆回到醫院,一擡頭,猛然發現了楚玉良的車。
好啊,楚玉良,你總算讓我給撞上了!
“下車!”她衝車內的楚玉良說。
楚玉良頗爲喪氣,怕遇誰,偏就遇到誰。猶豫片刻,他還是順從地下了車。
“楚書記,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老太太話中有話。耿立娟住院後,老太太找過江大,想從江大這邊尋求點支持,工會老王再三說,這事得楚書記點頭。老太太就去找楚玉良,她找一次,楚玉良忙一次,到現在,都沒能從楚玉良這兒得到答覆。
要說,老太太跟楚玉良還算認識,老太太以前在單位也當過一陣子領導,臺上臺下的也跟楚玉良打過幾次照面。沒想到現在她退下來了,楚玉良反倒裝作不認識了。
“有什麼事嗎,我很忙。”楚玉良極不耐煩地說。
“忙?你楚書記當然忙,忙上忙下,忙裡忙外,忙完你的事,還要忙別人的事。”老太太一氣之下說了許多,越說越離譜,越說越不沾邊。楚玉良趕忙打斷她:“有事只管講,我還急着開會。”
“好,我問你,姓路的是不是你們江大的幹部?”
“你是問路平吧?”楚玉良鬆口氣,他真怕老太太一激動說出不該說的話。還好,老太太只是問路平。不過,他的心裡還是嘀咕,老太太攔他,究竟想做什麼?要錢,還是……
“就是這個白眼狼!”老太太惡狠狠地說。
楚玉良徹底鬆下一口氣,看來,老太太是爲路平發火,這就好,只要不衝着他楚玉良,一切話都好說。
“老人家消消氣,有什麼困難,儘管跟我說,我們跟你一同想辦法。”
“想辦法?人都病成這樣了,你們才知道想辦法?我問你,姓路的爲什麼沒來?”
“這……”楚玉良不好回答了,難道老太太還不知道路平已經“進去”了?
“是不是你把他送到了紀委?”老太太忽然問。
楚玉良驀地一怔,警惕地瞪着老太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不明白?姓楚的,你乾的好事以爲別人不知道?別在這裡人模狗樣給我裝,我林墨芝還沒老糊塗!”
楚玉良暗暗叫苦,這個老太婆,真是瘋了!不過嘴上,他還是很和氣:“老領導,就事論事,攻擊別人的話,最好不要亂講。”
“亂講,你說我在亂講?”林墨芝腦子裡不知道是什麼想法,興許是讓女兒的病急壞了,講話有點瘋癲。“那好,楚書記,我今天就跟你好好講一講,讓大家聽聽,你楚玉良楚書記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林墨芝擺出一副不說清楚誓不罷休的架勢,樣子比剛纔兇了許多。這期間,就有進進出出的人往這邊涌來,不大工夫,楚玉良他們就被衆人圍住了。
工會老王趕忙跟林墨芝說好話,勸她消消氣,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別把話題扯得太遠。林墨芝嚥了幾咽,最終沒把牢騷話衝老王發出來。女兒住院後,老王陪着校長孔慶雲來過兩次,女兒第一筆住院費,還是他代交的。一看老王出面,林墨芝不好發作了,不過對楚玉良,她還是懷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