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上次沒顧上跟你說,這些天我替夏雨跑了跑,難度不小,非得你這副省長親自出面。”
周正羣哦了一聲,坐下,他猜不出夏聞天要跟他說什麼事。
夏聞天道:“夏雨他們想籌建一所學校,給那些有智障的孩子提供學習的機會,本來這事已籌劃得差不多,就差跟你這個副省長打報告,落實地皮,誰知投資商變了卦,說好的資金落空了,夏雨爲這事犯愁得吃不下飯。”
周正羣心裡一鬆,夏聞天並沒提令他尷尬的事。殘聯籌辦學校,這事他像是聽楊黎說過,他在心裡也暗暗琢磨過,這是件好事,應該支持。
“投資商是不是大華實業?”他問。
“對,是這個大華實業,我在省委工作時,視察過這家企業,辦得不錯,最近聽說也幹起房地產來了。當年他們潘老總當選全省勞模,還是我給戴的花呢。”夏聞天談興很高,只要一提往事,他的談興一準兒會高,這也是老人們共有的一個特點吧。
“要不要我跟潘總說說,他對公益事業一向還是大方的。”周正羣徵詢道。
“大方,當然大方。拿幾千萬修一座廟,能說他不大方?”
“修廟?”
“你還不知道吧,說好給夏雨他們的錢,姓潘的拿去修廟了,叫什麼紫珠院。我就想不明白,修那麼多廟幹嗎,錢花給這些孩子有什麼不好。就一尊佛爺,大家搶着供,佛爺能照顧過來?”夏聞天半是牢騷半是玩笑地說。
一聽是紫珠院,周正羣沒敢多說話,他知道這個紫珠院,馮培明的老母親信佛,以前在潭柘寺吃齋唸佛,後來說是做了一個夢,夢見了紫珠,便有了修建紫珠院的方案。這事涉及宗教界,周正羣不好亂說話,不過,大華實業將錢捐給紫珠院,還是讓他難免多想。
“找你有兩件事,一是有機會,幫夏雨他們吆喝幾聲,單靠殘聯的力量,籌措資金太難了。二是你腦子裡也轉轉,看有沒有合適的地方,給他們留一塊。全省有那麼多智障兒童,這個特殊羣體不能不管,如果真能讓這些孩子接受到教育,功德無量啊。”
周正羣點點頭:“老領導,這事我記下了。”
夏聞天能在這個時候還念着這些孩子,不簡單啊,周正羣嘆了一聲,心裡犯了猶豫,那些話到底還要不要說?
“我聽說閘北新村要搬了?”夏聞天又問。
周正羣再次點頭。
“彬來同志表態了?”
“是省委作出的決定。”
周正羣這句話,讓夏聞天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說:“正羣啊,我不是不同意建高教新村,但現在這個建法,讓人擔心。既然省委決定要搬,我也就不再說什麼,不過有一條,我夏聞天就是走到哪裡也堅持,學校是讓孩子們學知識長才乾的地方,不能搞得烏七八糟。”
周正羣的心再次沉重起來。他發現,夏老說話已不像以前,比起原來,他的話柔軟多了,用詞也再三斟酌過。這令他不安,什麼力量讓夏老這樣德高望重的人也變得小心謹慎,出言慎微?
難道僅僅是他退了?不,周正羣堅信不是。
這天他們聊了有兩個小時,奇怪的是,夏聞天並沒責怪他這麼長時間不來看他,更沒提孔慶雲半個字,周正羣提前想好的話一句也沒用上。臨告別時,夏聞天突然說:“有空見見吳瀟瀟吧,別老是迴避她。”
迴避?回來的路上,周正羣一直在想,夏老爲什麼要用這兩個字?
黎江北的面前放着一份厚厚的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