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良像是課堂上打盹的學生,冷不丁遭了老師提問,忙道:“有,很有道理。”
“我說嘛,跟楚書記交流,纔有共同點。楚書記是黨的書記,思想覺悟就是不一般,哎,我剛纔講到哪兒了?”
楚玉良費力一想,總算記起了話頭,孟荷接着又講。
楚玉良開始後悔今晚和孟荷的見面,怎麼會這樣啊?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講來講去,孟荷總算把話題落到了實處:“今天請你來,主要是有件事想跟你交換交換意見。你們學校路平的夫人,算是我的下屬,她呢,是個很好的同志,可惜,好人總是沒好報。”
楚玉良心猛地一緊,“路平”這兩個字真是太敏感了,加上前面講的第三者,莫不是……他的腦子裡一下子跳出龔建英那張臉。
還好,孟荷沒接着談龔建英,她先是說了一陣兒耿立娟的病,然後道:“我們不能袖手旁觀,一個優秀的同志應該得到組織的關懷。我想我們兩家應該聯合起來,給她帶來組織的關懷,讓她建立活下去的信心。”
孟荷建議把耿立娟送往北京協和醫院繼續治療。
楚玉良道:“錢的問題難度不大,我明天就安排,江大盡管資金緊張,但這事不能含糊,況且還是你孟部長牽頭。”
孟荷淡淡一笑,道了聲謝,接着又說:“還有一件事,想勞您大駕。”
“請講。”
“就是那個第三者,不能讓她太逍遙。”
“你是說……”
“楚書記不會沒聽過龔建英這個名字吧?”
“這……”
一次鴻門宴!楚玉良後來多次想起這次宴請,每次想起,感受都有所不同。不過有一點他能肯定,孟荷對他的態度,並沒有他想的那麼美好。楚玉良承認,接到電話往望江樓去的路上,他是心花怒放着的,各種想象都有。他甚至閃過這樣的念頭,一旦跟孟荷搞好關係,他未來的路,就會變得更寬闊了。就算周正羣被那件事困住,有什麼意外,對他也沒有任何損失。況且到現在,他對周正羣這件事越來越不抱希望,周正羣這個人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困住的啊!
然而跟孟荷的談話卻徹底粉碎了他腦子裡那些火焰般跳動着的美好想象。人是不能有太多幻想的,這是楚玉良後來的想法。儘管那天孟荷對他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客氣,好幾次都把話停下來,目光灼灼地注視着他,然後別有意味地一笑:“楚書記是江大的中堅力量,江北教育界棟樑之才,前途不可估量啊!”但他現在寧願相信,這是一個更年期女人在困境中說出的荒誕之詞,絕非內心真要表達的。
她並不把我當回事!這是楚玉良清醒後生出的一個想法,這個想法讓他沮喪不已。每每想起這一點,他就後悔,早知道如此,那天還不如騰出時間,跟那個叫雪嬌的美婦人多聊幾句呢!
她是什麼人呢?能跟孟荷在一起的,怕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楚玉良忍不住就又想入非非起來。不過這種想不是簡單地想女人,而是在想女人的身份,還有背景。
同樣的遺憾也留在了雪嬌心裡。坦率說,楚玉良那天留給雪嬌的印象不錯,別看雪嬌只是一個商人,但她對男人挑剔着呢!能讓她看順眼的,沒幾個,像楚玉良這般一頓飯就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更少。雪嬌那天是很想跟楚玉良聊聊的,尤其想在他面前聊聊女兒媛媛,畢竟他是女兒學校的黨委書記。媛媛馬上要進大四了,很快就要面臨找工作,能給他留下個好印象,對媛媛的未來至關重要。
可惜,孟荷把時間都搶去了,細想起來,她跟楚玉良說的話還沒超過五句,五句能留下什麼印象?
楚玉良第二天就派人將錢送到了醫院,是工會老王辦的,原打算給10萬,想來想去,還是隻批了5萬。
“先給5萬吧,這種病是無底洞,有多少錢扔進去都不夠。”他跟老王這麼說。
老王很快反饋來消息,孟荷對這數字不滿意。楚玉良沉默了幾分鐘,道:“不滿意也沒辦法,人畢竟不是我們學校的。”說這話時,楚玉良想,要是孟荷能將他昨天那種美好幻覺一直保持着,這錢只怕就不是這個數字了。
楚玉良想了很多,最最關鍵的一條卻沒想到。孟荷一心要讓耿立娟離開金江第一人民醫院,確切地說,是離開那個令她很不舒服的楚靜,但她籌措不到錢。工會現在是一分錢也不讓她動,爲此她已經半個月沒去上班了,請病假。
對楚玉良來說,這件事是個敗筆,他後來的命運,不能不說跟這件事有關。
調研組第二次會議剛剛結束,比起之前的第一次會議,這次會議開得熱烈、積極,委員們就調研過程中發現的諸多問題展開討論,其中最大的熱點,仍是擴招。可以說,通過這段時間的調研,委員們不同程度地感受到,擴招給高教事業埋下了隱患,雖然還不能肯定擴招就是錯的,但它在某種程度上確實擾亂了正常的招生程序,特別是政策放開後,個別高校打着擴招的旗號,興辦一些自己根本沒有能力興辦的專業,結果學生是招來了,師資力量卻遲遲跟不上,導致某些熱門專業授課教師多頭代課,分內工作不好好幹,精力全用來掙外快了。另一個衝擊就是,骨幹教師四處受聘代課,科研工作卻無法按進度完成,畢竟科研是一項見效慢的工程,青年教師的敬業精神和對教育事業的忠誠度受到嚴峻的挑戰。
一頭鬧師荒,另一頭,卻又在鬧生荒。個別院校雖是擴招了,生源卻滿足不了,於是出現五花八門的招生術。有委員反映,每逢招生季節,海報滿天飛,廣告四處飄,每個學生頭上都壓了招生指標,個別院校還出臺提成政策,凡招來一個新生,給招生者獎勵兩三千元錢,結果,學生們一到招生期,就像人口販子一樣活躍在各個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