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絲們看到的“怎麼用人人網的美女突然多了起來”這個現象，當然是實打實的實情，絕不是什麼假象。
因爲等到十一長假休到第三天的時候，幾乎全國人民都知道yy網絡科技方面出臺了一個“道歉補償政策”。
對於前陣子收錢發帖、掃荷爾蒙經濟的搜虎娛樂也好，還是紙媒的《南方賭市報》也好，一切指責顧誠“放縱了屌絲騷擾美女學生”的言論，顧誠統統虛心接受、照單全收。
就在十一國慶那天，顧誠安排了一場接受採訪的機會，讓臨市滬江的東方衛視採訪了他一場，面對女記者的疑問時，顧誠現身說法，表情嚴肅、語氣沉痛，看不出絲毫破綻。
在電視上，顧誠是這麼說的：
“人人網的本意，只是想解決現代社會一些社交痛點——曾經我們生活在一個慢節奏的熟人社會，所以大家對於自己的同學、校友、同事都非常熟悉。現在因爲升學的競爭和工作跳槽的頻繁，又或許是部分內向的人本身的社交障礙，導致他們都沒有合適的機會和場景去認識自己全部的同事和校友。
根據錢江大學社會學院楊教授的研究，目前有85%的非同班同學/大公司同事之間的潛在交往機會，是因爲雙方覺得在初次認識時搭訕互問姓名、職位太過尷尬，而被錯過的。人人網正是認識到了這方面的社會需求，着力讓大家減少初次認識時的尷尬、拓寬認識朋友的渠道，本質上和‘公司年會時要求所有人掛胸牌/工號牌/名片出席’是一樣一樣的。
至於一開始吸引了一小撮比較猥瑣的用戶過度關注女同學/女同事信息的情況，我們深表抱歉，一定會盡快進一步升級我們的檢索推送程序，爲人人網營造一個更好的隱私保護環境。同時，爲了在這個過程中表達我們的誠意，我們非常誠懇地希望向暫時隱私受到了冒犯的女用戶們，提供一定的補償——這絕不是賠償，因爲我們知道個人社交的尊嚴是無價的，這只是我們在搶救代碼、升級功能的這段時間差裡的一點心意。”
然後，他那條“一旦被超過50名以上男同學/男同事關注，每超過一人補償5元支付寶代金券”的政策就大大方方在電視上被播出了。
難怪此後幾天，美女學生們一反高冷常態的案例一下子多了那麼多。
對於有些人而言，隱私固然很值錢。但世界上還有更多覺得隱私不值錢的人。
很多女生髮現在被關注滿一個班級之後，只要繼續相互拉人，把隔壁班、隔壁系的男生拉來暫時關注一下自己的人人網空間，每多一個就能白拿五塊代金券，這種事情又怎麼會不做？
03年的二線城市普通工薪階層，平均薪水還不到2000塊呢，三線以下城市更多是剛剛一千出頭。對隔壁班的男生和顏悅色聊聊天，請他們關注一下自己，就有可能入賬百八十塊代金券，總有聰明前衛的美女願意去幹的。
窺一斑可知全豹，“廊房電子信息工程學校”，只是本輪“受災”的全國2000所大學、8萬所中學（初/高中/中專/技校）的一個縮影。
……
整個十一黃金週期間，屌絲秦華幾乎每天都會去一下網吧，大多數時候是聯機打魔獸，少數時候是yy語音cs開黑。打遊戲之餘，自然也免不了每天點開一下人人網的空間看看。
從十一當天冒出來的隔壁班班花張雨倩，到十月三號就發展成了別的專業的妹子也開始撒網撒過來了。秦華也親眼目睹了身邊的男生被一波波的催促攻勢催得開通了人人網。到十一長假過完的時候，按照他的估計，整個學校至少三分之二的男生都開了——凡是比較玩得開、學習成績不怎麼好，喜歡上網的，都在其列。
但剩下一小半不開的也是有的，畢竟每個學校都有學霸、書呆子、社交恐懼症，這些陷入沉默螺旋中的人，只會因爲自己的價值觀和主流差生不符，而變得越來越隔膜。
儘管無論開或者不開，秦華都沒鬧明白究竟是爲什麼。
十月八號重新回來上課之後，秦華才覺得那股“女神們紛紛開通空間拉粉”的浪潮有所收斂。兩個說好了請他喝奶茶的女生也沒食言，實打實請了一頓——反正03年奶茶才賣2塊錢一杯，請得起。
那陣子學校周圍的奶茶店生意也着實比往常紅火了不少，據說老闆娘連進貨用的電瓶車都換成三輪的了。
黃金週回來那一週課上完，算算日子已經是10月過半了。秦華把學校裡的美女按名單都搜了一遍，只剩下公認的校花趙麗瑩還沒開通人人網，其他基本上都開通了。
就在這個週末，此前的熱潮一下子偃旗息鼓了一陣子。然後那些後知後覺不關心新聞的屌絲們，才聽到越來越多的坊間傳言，總算對女生們一開始的興奮有所理解。
“聽說顧誠又在隨便送錢了！女生被50人以上的男生關注，每超過1人次送5塊錢代金券！可以買點卡唱片實體書，也能上淘寶買衣服！”
“難怪前陣子xx女神那麼平易近人，都是套路啊。唉，我看她跟我呵呵我還激動得要死呢。”
“我靠，那你們上星期怎麼沒關心？現在才知道？難不成男生女生看新聞還不是同一個頻道的？”
“誰讓你不關心時事！這很奇怪麼？隔壁班的xxx跟yyy上牀了，就xxx的男朋友不知道，xxx的閨蜜都知道。就知道打遊戲！活該遊戲宅被人利用。女人之間地下傳播的小道消息，比男人之間快多了。”
無數屌絲聽到這句話一般都會進入“男默”狀態，然後對妹子之間的信息傳播速度慨嘆不已。
少數不信邪喜歡刨根問底的，比如秦華，這時候多半會追問：“那既然女生們不想讓咱知道有錢拿，現在怎麼又突然泄漏出來了呢？是不是哪個哥們兒上網查到顧誠上節目的新聞了？”
然後田哥和老魯就殘酷地告訴他：“不是，是因爲yy網絡科技升級了新的隱私檢索補丁，然後‘過渡期補償活動’停止了，很多吸粉少拿錢少的女生心裡有怨氣，就開始大嘴巴宣揚了。”
秦華這才恍然大悟。
女生之間，攀比之心都是很重的。尤其是在“人人網個人空間被關注多之後有錢拿”這種消息爆出來後，哪怕不愛錢的女生，但凡爲了證明自己的人氣和麪子，也會不得不加入到這場攀比中來。因爲妹子之間天然會形成一種“有200個男同學關注的女生，肯定長得比只有100個男同學關注的女生漂亮”的潛意識。
這時候，每個人人人網上的異性關注數，就變成了一種社交攀比的硬通貨籌碼。
除非是女神到了最高段位，不需要任何外部客觀條件證明，就天然公認的校花，纔可以避免被捲入這場攀比——就像比爾蓋茨跟巴菲特吃飯，這兩人穿的再破也不會有人懷疑是因爲他們窮。同理，在秦華所在的“廊房電子信息工程學校”，只剩一個叫趙麗瑩的女生不需要證明自己。
而一旦網站升級改版、補貼活動停止，那些得到消息晚、來不及追上去、在這場粉絲數競爭中落敗的女生，自然會相對嘴皮子碎碎念一些，把“她們還不是爲了錢”這種怪話散播出來，於是這個女生之間心照不宣的消息才一夜之間徹底傳遍男生這邊。
至於yy網絡科技爲什麼把活動的起止時間設置在十一黃金週開始、到10月15結束，就不是屌絲們的智商能一下子想明白的了，他們也懶的去想。
只有圈子裡的專業人士，對yy網絡科技的這個節奏感大加讚賞：
“這個活動期限設置得太巧秒了，十一放假當天才宣佈，騰雲研發部門留下加班的就幾個運維工程師，周紅衣那邊的灰產薅羊毛團隊肯定也沒做好準備。十一黃金週七天，不被有組織有計劃的腳本薅羊毛，痛痛快快收割了一圈真人用戶，這招太漂亮了！
而且顧誠的補貼方法、策略非常巧妙，此前沒有先例，想專業薅羊毛的人也得準備一段時間，到10月15號人人網版本升級、活動結束，羊毛黨最多隻薅到兩三天！”
所謂羊毛黨，就是後世互聯網界補貼拉客盛行時應運而生的一波專業拿贈品的人。
比如同時裝滴滴/快的去打車，然後兩個軟件各下一遍單子，坐完白車還倒找了幾塊錢。又或者是專門找“關注微信公衆號就送50塊錢/毛絨公仔”的活動，拿一對手機去掃碼關注拿獎品，拿完就取關跑。
如果還不理解的，還有最直觀的例子：某點上，在紅包區用外掛腳本專業搶紅包，搶了紅包不看書就跑的。這些羊毛黨的存在，可謂與商業互聯網的存在同始終，但是03年因爲補貼經濟不發達，所以羊毛黨們也不專業，不肥，響應速度沒那麼快。他們也不是不想從人人網的補貼活動上薅羊毛，也不是不想聯合馬騰賣個人情。
無奈顧誠太雞賊了，居然趁着同行技術團隊放假的空檔先狂推了一星期，等大家反應過來、開發出可以自動求加的外掛腳本，活動都結束了。
足足幾百萬大中學生，被顧誠這一波短短兩週的迅猛攻勢收入囊中，成了人人網的忠實用戶。
“唉，屌絲就是被女神利用的命。這下妹子們也沒法繼續吸粉賺錢上淘寶了，人人網應該會消停一會兒吧。”
秦華和鐵哥們兒老魯、田哥搞明白這一切，鬱悶得當天連魔獸聯機都不想打了，買了幾瓶啤酒在網吧裡坐着喝，一邊看點兒網吧老闆預存在本地硬盤裡的小電影，準備擼一發。
可惜，屌絲們怎麼可能預料到世界會如何發展呢？如果預料得到，他們早就不做屌絲了。
“納……納尼？！不是活動都結束了麼？怎麼……快看！趙女神的人人網空間可以被搜到了！”
“什麼？怎麼可能？補貼活動那麼火的時候，她都沒開通個人空間，現在活動都結束了，怎麼反而開通了？難道是爲了證明自己清高？”
幾個男生圍在一起，看了秦華電腦屏幕上搜到的本校校友“趙麗瑩”，一陣莫名震驚。
不對！肯定有陰謀！
但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