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市。
這是陸豪的老家，一個十八線縣級市。
回家已經有幾天了，生活節奏一下慢下來。
悠閒，安逸，卻並不無聊。
房子還是之前的老房子，城鄉結合部的自建房，二層小樓，前有車庫，後有菜地，要多寬敞有多寬敞，屋子裡頭暖氣燒得熱烘烘，晚上睡覺都能悶一身汗。
這房子鑰匙放到帝都，沒有大幾千萬，想都別想，中介都不帶你看！
父母這就算是退休了。
雖然才五十剛出頭，但常年的勞作，身體都不太好，父親腰不好，母親胃不好，現在既然有條件，自然也是早點安享晚年，休養生息。
父親陸建國一天的安排如下：
早晨起來做飯，上午買菜，收拾屋子，中午做飯，如此忙碌一上午後，換來下午可以自由活動，通常是釣魚，或者下棋，雖然都不精通，但樂在其中。
母親王萍則是上午看電視，下午打麻將，晚上廣場舞。
簡直不要太逍遙。
上次臨走前，陸豪說讓他們買個車，出門去哪兒也方便，以前記得老爸最喜歡什麼車來着，奧迪A6？
結果奧迪倒是沒買，卻弄了輛五菱宏光，拉人拉貨兩不誤。
這次回來看到，陸豪愣了好一會兒，卻也沒說什麼，只是搖頭笑笑。
隨他們吧。
高興就好。
父母精打細算了大半輩子，就算有錢了，肯定還是想攢着，大手大腳是肯定不可能的。
按照老爸的性子，即便買了奧迪，估計也會閒不下來的，去給人跑婚車。
過了臘月二十三，年味就漸漸濃了起來。
各種買買買，置辦年貨，開着突突突的五菱宏光，父親開車，陸豪坐副駕駛，體會着一種叫做幸福的滋味。
兩世爲人，這是他第一次闔家過年。
小城市沒有禁菸花爆竹，超市門口，馬路兩邊，到處都是煙花爆竹販賣點。
“往年都是兩千響就行了，今年咱買一萬的，紅地毯，焰火也來點，以前光見別人家放了，咱都沒放過。”
父親絮絮叨叨着挑選，陸豪自然是點頭稱是。
買完鞭炮，搬上後備箱，然後上集市，買肉買菜。
陸豪剛回來那兩天，出門還戴帽子口罩，擔心被人發現，麻煩什麼的，可後來才發現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在電影圈雖然已經有了點名氣，但單純論知名度的話，撐死了三線，在這小城裡，還真沒幾個人認識。
反倒是父親，朋友遍地，隨處都是打招呼的，老陸老陸叫個不停。
出去溜達一圈，一盒煙都不夠散的。
他現在抽的，還是十塊錢一包的，好煙家裡倒是也有，留着待客用。
麪包車開到了一傢俬人屠宰場。
和老闆聊了半天，車上多出兩半扇土豬，兩半頭肥羊，北方人過年就是如此生猛，買肉是按“扇”爲計量單位的。
“爸，這吃得了嗎？”
回去的路上，陸豪有些無語的問道。
豬羊加起來，怎麼也得有三百來斤，能吃到明年去。
“你個憨娃，這一半，是給老周家的，等下你給人送上去，這是你媽親自交代的。”
陸建國祭出了尚方寶劍。
他也沒幹過這事兒，這輩子都沒給人送過禮，有點不好意思，雖然這也不算送禮，但總感覺……臉熱。
“他姓周的也是有福，生個好閨女，要不他能吃上我的肉？美死他可！”
陸豪：？？？
周家，自然就是周小萌家了。
忍不住拿出支菸，剛想點上，忽然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兒，父親眼角餘光瞟了過來。
“咳咳……”
陸豪訕訕一笑，收了起來。
父母都知道自己抽菸，不過當着面，還是沒正大光明的抽過，莫名有點心虛。
在家裡，是個屁陸總！
就是個大二的學生，還沒到二十，不管掙再多錢，都是。
“想抽就抽吧，你這現在也算是老闆了，我不管你，哎對了，要不咱再去買點菸買點酒？老周可是好這口……”
陸豪：……
“拿不了，拿不了，先送肉吧，過完年不還得走親戚呢嘛……”
不多時。
麪包車拐進了周小萌家所在的衚衕。
熟悉的地方，是十幾年前的老校區，她媽是老師，教育局的家屬院，那會兒沒少來她家蹭飯。
不止蹭飯，還偷偷翻過牆呢，連門房老頭都認識，熟的不能再熟了。
“秦大爺，還記得我不？陸豪……”
到了大門口，門房過來抄車牌，陸豪拉開車門下車，笑着遞煙打招呼。
“哈，你小子啊，這是來送年貨了？”
秦大爺帶着促狹的笑容，知道兩人上了同一所大學，那默認的就是女婿看老丈人。
“是……哈哈……”
聊了兩句，進門。
老陸同志臉色中透露着欣慰，忽然就有種兒子長大了的感覺，看這爲人處世，是那麼回事。
“上去你會說話吧？”
忍不住問了一句。
“會呢，會呢，你不用給我搭手，我自己能搬動……”
半扇土豬肉六七十斤，剛纔就是陸豪搬車上的，這會兒吐氣開聲，扛肩膀上，沒電梯，吭哧吭哧上了三樓。
咚咚咚！
敲門。
開門的是周小萌，穿着一套居家的毛絨絨睡衣，頭髮炸着毛，開了門，看到外面的陸豪，愣了一下，笑的跟什麼似的。
這造型特接地氣。
知道今天要搬貨，陸豪穿的是以前舊衣服，再加上肩膀上拿用塑料膜裹着的半扇肉，看上去要多鄉土有多鄉土。
“哎你等下，我拍個照。”
攥着手機，立馬就打開了相機。
咔嚓。
陸豪臉都黑了！
“麻利兒的，讓開，扛不動了！”
聽到聲音，周爸爸和周媽媽都跑到門口，見到這畫面，笑得合不攏嘴。
趕緊迎進來，喘着粗氣放下肉，陸豪起身又朝門外走去。
還有半頭羊呢……
統共都搬上來，陸豪感覺秋衣都溼透了，咕咚咕咚喝了杯水，喘勻氣息，簡單聊了幾句，婉拒留家吃飯的要求，麻溜兒出門，沒讓送。
下樓。
上車。
陸豪心中又是一番說不出的感覺。
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