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幹事,你真是見多識廣,知道那麼多!連老外喜歡喝涼水的習慣都清楚。”柳紅說。
柳紅很會套近乎,到了這裡,龍幹事就是當家人。
“我打工的時候認識的老外主管,他就是這樣的。當時我看到老外喝涼水,總是喝礦泉水,或者純淨水,就有些不理解。想問又不懂外語,乾着急,可是這個習慣我清楚。從來沒見過老外喝開水。也不講什麼枸杞泡在保溫杯裡。老外可能沒又養生的習慣。”龍幹事說。
“打工?”柳紅問。
“是的,打工。”
“真的假的?”
“這是真的,打工很常見。我們這裡大部分都有打工的經歷。”龍幹事說。
“打工沒什麼,都出去打工,村裡的人咋辦?”柳紅問。
“都是自己照顧自己,也有鄰居相互照顧,留守老人和兒童較多。留守老人照顧兒童,或者大孩子照顧小孩子。”龍幹事說,“後來,我想想家裡還有老人需要贍養,孩子還小,成長過程中不能沒爸爸,就回來了。工資錢收入少了,可是陪伴家人的時間多了。有失就有得。”
“龍幹事打工肯定發財了吧?”柳紅問。
“沒,別說發財,還是要飯回來的。”
“這個怎麼可能?”
“你別不信。打工要趁早,像深圳,才搞特區,那個時候去打工,幹啥都能發財。後來去的都不行。當時能賺錢的,人滿爲患,一份工作,都拼命去搶,相互壓價,最後以出價低得到工作,最後一算賬,還是虧了。”龍幹事說。
“相互壓價,本來十塊的活兒,湖北的人不做,四川的人搶着做,如果湖北的人要做,四川的人就壓價,八塊也做。湖北的急了,六塊就做,四川的說算了,一口價,五塊就做。湖北的就傻眼了,明明五塊是虧的,爲什麼呢?四川的說,就是要爭口氣,虧也要做。結果真的虧了,四川的後悔,可惜已經晚了。因爲過度壓價,結果大家成了仇人。破壞了良好的關係。”
“都是幹活的,相互壓低工價,最高興的是老闆。最慘的是工人。完全沒畢業自相殘殺。”柳紅說。
“是的,賭氣賭贏了,可是工資錢受了損失。真是不應該。如果都這樣,早晚要離開。打工沒有錢,不如回家玩。”龍幹事說。
他介紹他的打工經歷,因爲操心家裡,沒有打多長時間,就要回家。
老闆看到他可憐,又比較愛家,就多結算了一個月的工資給他,他歡天喜地,買票回家。他對外國人的印象好起來,也徹底原諒了老外愛喝涼水的不良的生活習慣。
沒想到在車上遇到了扒手,將他的錢偷了乾乾淨淨,因爲票在錢夾裡,沒票出不了站,要出站,先補票,想想不對頭,就繼續往前走,等走到下一個地方就能出站。
走了一天一夜,總算走到離家最近的地方,看到熟悉的山,聽到熟悉的聲音,他一陣狂喜,但頭重腳輕,歪倒在鐵路旁。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一陣急促的聲音:“同志,快醒醒,快醒醒,這樣下去會死的。”
龍幹事緩緩地睜開眼睛,發現嘴角溼漉漉,舔一舔,有些粘稠也有些甜。他發現自己還活着,非常開心,原來是鐵道巡道工發現了他,並用自己帶的午餐之一酸奶救了龍幹事一命。龍幹事遇到了好人,一路上坎坷,最後平安到達所在的縣。他臨走沒啥好感謝巡道工的,就要記住巡道工的號碼,巡道工沒給,說:“小事一樁,沒必要過細記錄。以後出門在外,要小心。現在天下有賊,爲數衆多,就像狼一樣,盯着綿羊要隨時捕殺。你是不幸的,也是幸運的,如果遇到搶劫的,他們比小偷更猖狂。搞不好,你的小命就此丟掉。”
“謝謝你,謝謝你!你是好人!將來一定會得到善報的。以後出門,一定要保護好腰包。要不然,打工也枉然。”
“是的,你要注意,打工不容易,天下有賊,有的賊穿着考究,看起來像是正人君子,實際本質上是男盜女娼。不能光看表面的東西。”
“這個不奇怪,很多人以貌取人,好看的,看順眼的,就容易放鬆警惕。看起來像是好人的,不一定是好人,看起來像是壞蛋的,也不一定能夠是壞蛋,到底好還不好,沒有寫在臉上,只有通過他的行爲可以看出來。有的人長得好看,穿的也好,就是出口成髒,罵人不絕於耳,這樣的人其實沒有什麼朋友,越沒朋友,越孤單,越容易出問題。”龍幹事說。
巡道工是工人,顯然口才不好,他自己的家人不嫌棄就夠了。
巡道工聽龍幹事說的話,覺得他很才,可惜了去打工。打很多年的工,也容易迷失自己。關鍵是不想得罪,結果還是得罪,人際關係十分微妙。一不小心就是事兒。他佩服口才好的,看看龍幹事其貌不揚,在人羣中,很難找到這樣的形象,容易引起誤會,看外表看不出啥,可能產生誤會,時間久了,就看清楚了,主要通過行爲來觀察,不是隻是聽他說啥就信,還要看言行是否一致。
巡道工算是認識了龍幹事。臨走,給龍幹事拿了一百元錢,說:“你的錢沒了。這點錢可以作爲路費,從這裡到你家不知道路費夠不夠。”
龍幹事連連擺手說:“不要了,不要了,這裡的路我都熟悉,從這裡到家,我可以搭便車,回家後再給錢,你的好意我領了。”
“好意就算了,還要來點實際的,人都有遇到難題的時候,舉目無親,碰到願意幫助的,就算好福氣。”巡道工說,吸了一口煙,遞給龍幹事一支菸,給點着,龍幹事眯起眼睛開始吸菸。
“說的是。我在外打工,工作的地方禁止吸菸,我想吸菸又不敢吸,怕逮着了罰款。罰款的錢可以買不少的煙,忍一忍,以後再補。遇到你,也算是我的恩人,現在吸一支菸,比當活神仙還逍遙自在。真的太好,感覺超級棒。”龍幹事說。
“男人,也沒啥愛好,就是吸吸菸、喝點小酒、吹吹牛,沒啥好炫耀的,不結婚,可能意氣風發,結了婚,就被訓得服服帖帖。這是自然規律。你說是不是?”巡道工說。
“很有道理,如果還在想着怎樣爲了吃飽穿暖整天睡不着覺,那麼,就需要好好想想怎樣才能活得有尊嚴,有派頭。大部分人都沒有。沒有的東西就特別吸引人去追求、去實現目標。我算體會深刻。不能完全責怪誰誰誰,更重要的是怎樣活的有尊嚴。”龍幹事說。
打工真是長見識,沒有經歷就沒有發言權,打工沒打到錢,打到了見識,也是意外的收穫。
路上有賊,在身無分文的時候,遇到巡道工,算是救了一條命。他不願意欠人情太多,堅決不要這錢。
“那你不要就算了,起碼帶給家人一點東西,也可以安慰安慰,不能兩手空空回去,要不然,家人就有意見,不會再支持你。你要是想幹啥,沒有家人的支持,也很難成功。”巡道工說。
“好吧,你的好意和錢我都領了,請你留下姓名,我以後來報答你。”
“沒必要,我和你一樣,都是普通人。不值得回報。做好事,人不知道,天知道,做壞事,也是一樣。你走吧。”
“好。我走,我要告訴孩子多做好事,以後有好報。”
“嗯嗯,多做善事,會得到平安的。我老孃都九十多了,快一百歲,啥病都沒有,她就是這樣教育我們要多做好事。自己得福,別人也受益。”
“真是這樣!做壞事的,結果都不太好,可能報應來得晚一些,但是從不缺席。看看很多壞人的下場就知道了,可能壞人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做錯什麼,錯在哪裡。”
“這是另一個話題。你快走吧,家裡人還在惦記你呢。”
“好,謝謝提醒,馬上就走。”
龍幹事辭別了巡道工,下了火車道,來到公路上,看到一輛開往家鄉的班車,車停了下來,售票員仔細看了看,問:“這不是龍大嗎?”
“是的,你還認得我?”龍幹事問。
“咋不認識,你是青年模範,開大會的時候,讓我們都向你學習,你這是從哪裡來?怎麼落魄至此呢?”
“別提了,在火車上遭賊了,錢都被偷了。遇到一個好人,算是撿回一條命。”
“上車,上車,這次車費免收,放心坐,只能到鎮裡,回家,你自己想想辦法。這車不是我私人的,是合夥的。”
“我知道,這次車費算記賬,下次一併給你。”
“我說算了就算了,何必囉嗦?誰沒有有一件兩件糟心的事?別說了,我不要錢,不記賬,下次換班休息,如果有空,我們一起坐坐,喝點小酒就行。”
“既然這麼說,我也不勉強。放心,下次見面好好吃點酒,敘敘舊,人生啊,說不到。”
“行了,行了,上車,走吧,別人都不耐煩了。”
龍幹事上了車,司機鬆離合,掛擋,加油,車子冒着黑煙加足馬力向山上開去。這樣的車就是燒柴油的,省錢,馬力足,帶勁,就是噪音大,在車上說話要提高音量。
車上有電視機,司機看不着,乘客都能看,和司機並排的座位上的乘客看不到電視,其他的人都能看,司機和副駕駛的人只能聽。
車上的人,面無表情,好像心事重重,也可能被馬達聲震的頭昏,加上不經常坐車,可能還有些暈車。整個駕校,都是這樣。
上了車,龍幹事的心徹底放下來,到家了,再也不擔心飢一頓飽一頓,吃不好睡不好,不用擔驚受怕,外面太精彩,外面太無奈,家裡不容易,能保住好身體,外面有金元寶,也要有強壯有力的手去抓取黃金,不要讓只能抓空氣。
車到小鎮,果然不要錢,龍幹事見他擺了擺手,也就沒勉強付費。再說,他可不是他媳婦龍夫人,有時候爲了錢給不給,給多少,在街上像是吵架打架,這個真的司空見慣,只有通過這個方式來證明自己是好人,是善良之輩。
剛下車,就遇到上街趕場要回家的龍老六,他見了龍幹事,高聲喊:“龍大,龍大,你這是要去哪兒?”
“回家!”
“那太好了,我也回去,上車吧。”
“坐得下嗎?”
“你看看,龍大,不是小瞧人麼!就是再坐三四個也沒問題。”
果然,這是一個敞篷的三輪農用車,馬力大,操作方便,關鍵像是法拉利的配置,只是少了一個輪子,顏色十分鮮豔。也能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算是比較拉風的車。
車“突突突”地到了小拱橋,一路無話,龍幹事向龍老六告別,在車上沒說什麼話,龍幹事一路勞頓,感到疲累,想要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畢竟這不是衣錦還鄉。
心裡還是有些堵塞,再說龍老六是大喇叭,有啥事,擱不住,心裡有的沒有的話都往外吐露,見誰都像是領導,在領導面前說實話、說真話,結果越來越有名氣,都對他十分防備。好多是非,大概都和他藏不住話有關。龍幹事很清楚這一點,就不說話。
如果混得好,無妨,混不好,他去嚷嚷,就成了茶餘飯後的笑談。
龍夫人見了龍幹事,非常開心,沒有批評他落魄,也不嘮叨,聽了他的經歷,唏噓一陣,然後洗洗睡。
後來,龍夫人也沒說什麼,也沒有貶低他,那買東西的錢,也讓龍幹事買菸抽,龍幹事感激涕零,覺得真是娶了賢妻良母。
這樣的女人真是難得!
龍夫人來自小鎮,願意下嫁到村裡,她不覺得委屈,反而覺得幸福。找的人龍大,就是龍幹事,也不是非常帥,可是人品不錯,又有點才華,會認字,也會寫字,在當地算是秀才。在家族裡算有威望。他的家族很大,龍大是長子,咋說也能當家。
現在分崩離析,大概都在賺錢,家族的祠堂還沒修復,不清楚祭祀如何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