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是被害人,事已至此,也只有認命,命不好,運也不能補,好歹給了一個帶把兒的,是公子,是延續香火的,算是最大的安慰,有了這個補償,心裡稍微安寧一些,可是,因爲有了錢,又有了房子,也就不會再圖什麼。再說,平時打打麻將啥的,日子過得倒也消停快樂,沒有啥了不起的,很是開心。當然,另一方面的問題,就不屬於在這裡討論的範圍了。就是嫁人莫嫁商人婦,如果嫁了,就要做好獨守空房的準備。商人到處跑,聚少離多,白天日子好混,晚上時間難熬。這個是很多商人婦的心聲和苦惱。
柯南看到那個女人也送了禮,大家都清楚她老公是幹啥的,家裡窮得只剩下錢了,在外頭名聲不太好,只有拿錢來買名聲,上禮也比別人多幾倍,只要拿錢能換回好名聲,她怎麼不願意,包括跟樑馬江打牌,出手也很大方,不是摳摳掐掐的,大家都公認她是個富婆,有錢沒地方花,正是爲錢而苦惱。錢太多,對她來說也是負擔。天天打麻將,這錢也輸不完,問題是很多人都想贏,結果總是輸,她想輸,卻總是贏,都有點不好意思。看來,她想通過打麻將的方式,幫助大家賺錢,結果不虧反賺,大家都很奇怪,明明一手好牌,也打不好,問題不知道出在什麼地方,總之最後窮的越來越窮,富的越來越富。兩極分化特別嚴重。牌桌就等於是人生的舞臺,有不少人都在這舞臺上表演。
人家都是爲錢苦惱,大多數是爲沒有錢苦惱,小部分人是因爲錢多而苦惱。當下,大部分窮,窮在沒有思想和信仰上,大部分富,富得只剩下錢,沒有了信仰和道德,爲了錢寧願放棄人格和尊嚴,這個小女人其實是個受害者,不過,心底的良心起了作用,在這個時候,沒啥好做的,就是拿錢到處來買好名聲,就像魯迅筆下的《祥林嫂》,生前嫁過兩個丈夫,覺得死了到了陰曹地府,被兩個丈夫搶來搶去的,因此她要捐了門檻給寺廟,來贖罪,將來好不被分屍。祥林嫂是個悲劇人物。現在還有不少祥林嫂。懷揣饅頭去菜市口看殺頭,蘸着鮮血,這個饅頭可以用來治療癆病。死的人爲了活着的人謀幸福,活着的人卻罵替他們死的人該死,這是典型的熱臉對冷屁股。很多人死了都是白死了。活着的人卻還是苟活,就是當了烈士,也不能打動活着的人的心。人們的心已經麻木,不再靈動,如同行屍走肉了。
這樣想,她就在活着的時候,拼命地掙錢,好買得起門檻,給廟裡捐贈。祥林嫂是窮寡婦,買門檻對她來說比登天還難,但是,她就要這樣做,這樣做的好處,就是買個心理的平安,不至於在死了丈夫後,又死了兒子,嫁給第二任丈夫後捱打捱罵,這個女人,在什麼社會都有,這個小女人就是一種,不過,她有錢,她老公在外有女人,這是明擺着的事,她的老公按時給他寄錢,當然,現在寄錢,不是用郵遞員來寄錢,而是銀行卡,把錢打進卡,啥都有了。沒錢了,就去鄉鎮上的郵政所裡取錢,還是很有錢。當然,不通過微信支付寶轉賬,可能考慮留下證據,很容易找到線索,並且成爲洗錢的嫌疑犯,那就麻煩了。
有錢,有兒子,有鄰舍,也算是滿足了,現在就是缺好名聲,沒有好名聲,出門就覺得矮人一截兒,再說,有錢又如何,還不是沒地位?所謂的地位和名聲,其實就是更高級的東西,在有些地方,其實,這是最稀缺的資源。
小女人送了厚禮,鮑紹當然很高興,對她格外好,她也得到滿足,在衆目睽睽之下,贏得了足夠的榮耀,她有錢,不把錢當錢,不問她的錢的來路,只要不是假幣,就是英雄,現在很多人就認這個。缺失信仰的地方,就信錢。很多人都走不出這個圈子。覺得有錢就有一切,有錢就有安全感。沒錢,可能馬上死掉,哪怕錢不能當飯吃,在和平年代,錢的確可以買到飯吃,戰爭年代就難說,要看是什麼樣的錢,有的管用,有的不管用,也可能在非常時期,錢真的派不上用場。
外面的舞臺上的音響突然停了,柯南仔細一聽,是有人點歌,這是一個必不可少的環節,點歌,是要花錢的,這些錢,就不是主人家得了,也就是說,誰點歌,誰買單,買單的錢交給劇團,劇團靠這個來掙錢。這個場合,這個環節,有些類似拍賣了,買的就是歌曲。人們競相購買,一般可以唸到名字,還有祝福語,大概都可以讓自己的名字被人念一念,然後大家都聽到,覺得自己有面子。免得被人說閒話。說某年某月某日某事,他都沒點歌,是小氣鬼,吝嗇得很。
主人另外還要拿錢給劇團,在所收到的紅包裡分出一點給劇團的領隊,自然就滿足了,這些出場費大概只有幾千元,不會超過五千元,加上點歌的錢,大概出場一次,所有的費用加起來,大概有六七千的收入。當然管飯,伙食費不用考慮。這些人,走四方,吃飯不用愁。只要有紅白喜事,準能吃飽喝好,絕對不會餓着,日子過得挺滋潤。
劇團這兩年特別火爆,成了一個斂財的好職業,是合法收入,來路正當且合理,也比較自由,主人要將紅白喜事辦得紅紅火火的,就要投資,不能鬆垮垮的,也不能毫無生氣,這樣,人家客人會在背後說三道四的,錢出到位了,享受卻不到位,這就是很麻煩的事,實在沒有辦法。服務質量有差別,請人還要看運氣,另外,小地方的演出,也模仿大地方的,顯得不倫不類,但是緊跟時代步伐,也顯得比較時髦。年輕人喜歡,上了年紀的倒喜歡傳統的東西,例如地方戲,很受歡迎。經過很多次改革,還是沒改掉,在人們的頭腦裡還保存不少這樣的思想。年輕人看不慣老年人,老年人看不慣年輕人,造成文化上的衝突。這個和社會的發展有關係。
劇團的音響戛然而止,主持人開始念名字,誰誰誰祝賀鮑娜金榜題名,再加上一些其他的賀詞,總之都是一些好詞兒,堆上一堆,極力來吹牛,讓主人又不感到膩煩,又說的到位,讓來往的客人都滿意。如果想出名,這就是機會。村民想要出名非常難,例如登報,或者在電視上、收音機上被唸到名字,就非常困難。這次不表現,就沒機會。在鄉里鄉親面前,也擡不起頭。出錢點歌,一舉數德,皆大歡喜。如果不出錢,壞事就會傳千里。人們更喜歡壞事,對壞事津津樂道,對好事閉口不提。好事大概都大同小異,壞事則各有各的不同,更新鮮,更刺激,更不可以超越,也說不上模仿。人的惡,有千萬種,林林總總,人的善,只有一種,顯得單一和純潔。
小女人點了二十首歌,花費一千元,五十元一首,比唱卡拉OK要貴,但是,這是真人版的,比較划算,她要的,就是這個氣氛,其實,在某些時候,她更看重的是她的大名,有了她的大名,就有了她老公的名聲,要知道,丈夫和妻子本來就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辱俱辱,只要妻子慢慢地把名聲搞起來,丈夫也會跟着沾光,相反,也是一樣的道理。她這個大手筆,的確不同凡響,嚇倒了一批人。等於讓那些想點歌又怕破費的人舒服了。等於自己沒花錢就聽了自己想聽的歌。錢的力量較大,可以影響人的心情。有時候,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沒錢的寸步難行。
主持人讓鮑娜上臺答謝各位來賓,她哪裡見過這個場面,可是,這好像是一個必須的環節,主人公就是鮑娜,她今天就是小太陽,是公主,是核心人物,就是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人不露面,說不過去,大多數交了錢的,連人家的面都沒有見到,這是多麼掉面子的事啊!至少要做到物有所值就行,花了錢,看看真佛的面,不算過分。人們都是衝着鮑娜來的,當然,也是想還人情的。平時收了鮑紹的禮,他遇到事了,剛好來償還,這就叫“禮尚往來”。他們只有還了禮,心裡才平安,免得心裡總有事,像是欠人家的總是坐立不安,再說,主人家會記錄在大紅禮薄上,誰誰誰,多少多少,都一一記錄。這些都是證據,將來翻舊賬,也就有好看的了。人家背後不議論纔怪。
鮑娜可能有所準備,她很大方地上臺了,先道謝,然後,爲了表達謝意,她邀請她的父母上臺,三個人手拉手,一起向各位來賓三鞠躬,然後分別致謝,大家都表現得很好,沒有做作,彷彿經常做這事,看起來都是輕車熟路。這種落落大方,讓很多老主持人都不好意思。看來,鮑娜已經想了很久,才決定這麼幹。她的想法很單純,就是要一家人在一起,至少假裝在一起,也是必要的。特別是在父老鄉親面前演戲,也要經過這一出才行。
要說不簡單,他們三位都不簡單,父母離婚,各自尋找自己的幸福,想必也是閱人無數,有了豐富的社會經驗。另外,鮑娜經常讀書,她的知識特別豐富,學富五車,自然看萬事萬物都十分豁達,看得很開,沒有什麼嬌柔做作,這是好事。該哭,就哭,該笑,就笑,不需要掩飾。可是,今天在這個場合,大家都很清楚,這是看在禮錢的份上,他們是很願意花錢買戲看。
鮑娜現場演唱了一首歌曲,叫《隱形的翅膀》,這是老歌,然而,在鮑娜的嗓子裡,唱出來的結果就不同了,她竟然有些哽咽……過你一會兒,很快,就恢復常態,她讀過書,很會隱藏自己的內心真實感受,有淚在心裡流,有笑在心裡樂,現在的教育,就是要讓人懂得掩飾,否則,人家會說你沒修養,沒有涵養,或者沒有什麼可以引以自豪的東西。
她唱完了,大家鼓掌了,他們就下來了,這時候,是整個活動的最高階段,禮炮響起來,鞭炮齊鳴,巨大的聲響在山谷裡迴盪,當初二戰的時候,日本兵沒有打過來,自己人在這裡幹過仗,當初的炮響,可能還沒有現在的響,不知道爲什麼那麼多人喜歡搞這樣的活動?這是習俗還是移風易俗?是新文化還是一場鬧劇?誰都說不清楚。
到了頂點之後,歸於平淡,舞臺是大紅的雨布覆蓋,加上燈光的照射,哪怕天還沒黑,看起來不太真實,像是如夢如幻,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給客人留下深刻印象,就是這樣,可以讓大家都帶着錢來,帶着歡笑走,帶着義務來,帶着滿意走,來了,就是要讓他們吃好、玩好,當然,人多沒辦法玩,只有看看戲、點點歌,高興一會兒,就該走了。要知道,這裡人多,留在這裡,主人得了錢,也就想讓客人吃好喝好,如果人都不走,恐怕這裡就人滿爲患了。
大人們都好說,很懂事,吃完了飯就走人,留下的,是沒吃飯的,還有一些小孩子,特別活躍,在舞臺周圍玩得開心極了,跑來跑去的,知道今天家長沒有辦法管束他們,在人多的場合,一般都會給他們面子,他們抓住了這個弱點,他們就肆無忌憚了,當然,這是難得的好機會,可以撒野,讓自己的本性顯露無遺,這才過癮。
臺上唱戲,藉着大喇叭,傳的很遠,從兩公里之外,都聽得很清楚,到了兩公里之內,越來越清楚,到了附近,更是了不得,連茶杯都震撼了,聲音再大一點,玻璃杯子就會斷裂,就像《功夫》裡的那個老闆娘,那一嗓子,就是功夫,讓天地都爲之動容。
來去的車輛見了這種情況,只好減慢速度,因爲有孩子經常穿越馬路,跑過來跑過去,很是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