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齊思娜的大姨媽驚叫一聲,大家都過來看,瞧見一條蛇迅速穿進了草叢,蛇長得什麼樣,沒人看清,也不知道有沒有毒。這條蛇報復或者主動先下口爲強之後,就快速逃走,這些茂密的植物,成了保護蛇逃走的最佳路線,是一條生路,不是死路。
馮菲菲不敢往前走了,真是心有餘悸,這個地方,讓人望而生畏。單位負責人和季柯南只有扶着她往前走,走的時候,讓人覺得她彷彿得了一場大病,心理壓力非常大,完全沒有心思再去遊山玩水,雅興全沒了。
到了景區醫務室,醫生看了蛇在她腿上留的牙印,皮膚稍微有些紅腫,說:“沒事,這種蛇毒性不大,我經常給人看這種蛇傷。我給你上點藥吧。很快就不疼了。沒有後遺症。”
醫生一邊說着,一邊給大姨媽的小腿肚上的傷口處理了一下。
可能景區常有遊客被蛇咬傷,這裡常見的意外傷就是蛇毒,醫務室常備的藥就是蛇藥,醫生主要醫治的就是蛇咬傷。對於馮菲菲來說,這件事比天還大,從小都沒被蛇咬過,這次是第一次,心裡總有一塊陰影揮之不去,哪怕醫生對病情再三再四地輕描淡寫也無濟於事。
馮菲菲畢竟不是在自己家裡,多少也要考慮其他人員的感受,總不至於耽誤大家上午的事情,掃了大家遊覽的雅興。在她的一畝三分地裡,她可是說一不二的,要是耍起性子來,任誰都攔不住。強龍不壓地頭蛇,在這個地方,到了這個山頭,就要唱這個山頭的歌才行。
於是她裝作很堅強的樣子說:“沒事,沒事,我們去坐船吧。不好意思,耽誤了大家,掃了大家的興。”
她這樣,大家開始覺得她感到不好意思還行,聽她說的話,也沒問題,就是語氣方面有些強勢。內容沒問題,方式有不合適的,因爲在路上,大家高高興興出來,不會帶着一肚子氣回去。出來是尋開心的,不是找氣受的,就權且忍一忍算了。嘴上連連說沒關係沒關係,心裡也憋着,不好發作,畢竟耽誤了大家的時間。
聽她一說完,大家蜂擁而上,一條船坐他們六個人是浪費,一般來說,一條船坐十幾個人才划算,人多,對船體來說也是好事,艄公和縴夫也願意接這個活兒,人少了沒勁兒。剛好,後面有個旅遊團,加進來十個,剛好坐滿了一船人。
船老大在船頭,船老二在船尾,一船一船地沿着燕子溪往下游開去。
歷史上,船伕家貧,沒有錢買衣服,都是光着身子在船上討生活,這樣利索,出汗馬上就流,到地上,溼透了衣裳,反而不舒服,縴夫就是出力氣的,不使勁兒,船就不走,和水流對抗,需要出大力氣才行,水的力量十分大,不與之抗衡,就沒辦法讓船順利前進。
在水流湍急之處,必須要拉倒纖,所謂拉倒纖,就是縴夫在船後,拉着纖繩往後拽,以防止船被水沖走,保證船上的人命和財物的安全。拉倒纖更需要齊心協力,有船老大喊一聲,其他縴夫就喝一聲,算是迴應。聲音雄渾粗獷有力,聽起來非常震撼。難怪有不少作曲家寫出的歌,都和這個有關。
這樣的船,兩頭尖尖,在當地被稱作“豌豆角”,是很小巧的的運輸工具。在山區,山路十八彎,有時候走水路要快得多。難怪李白有詩曰,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這個速度非常快,水路之快,遠遠超過了在山路上前進的速度。隨着長江三峽蓄水,水位逐漸升高,燕子溪漂流的景點也在往上轉移。
這些縴夫的生活水平,也在逐步提升,很少見到沒有衣服穿的縴夫或者船伕了。當然,這些縴夫還是喜歡裸露肩膀,上衣不穿,幹活方便。
現在的拉縴,完全是旅遊娛樂,不再是過去那種拉縴生活了。
現在的機動船到處都可以去,三峽水位升高,船伕的駕船技術,基本不需要經歷大的考驗,因爲沒有了險灘,沒有了暗礁,也沒有了水勢帶來的巨浪和大風。一些技術高超的船老大,就瞧不起哪些開機器船的,覺得沒能力,看不出來水平到底有多高。
船在上游,驚心動魄,因爲水流太急,擔心船被水沖走,有時候,可以明顯感覺到船底碰到了水底的石頭,砰砰作響,也讓人的心砰砰直跳,這樣兇險的地方,竟然還有人爲了生計來冒險作業。
有一幅照片,所反映的就是縴夫不穿衣服,光着身子拉縴,一般是男的,那幅照片還獲獎了,後來,季柯南看到完整的圖片,反映的也是縴夫拉縴的事,不過不同的是女縴夫,女縴夫當然不穿上衣,穿的有褲子。
即使是這樣,季柯南還是覺得很震撼,因爲那女的瘦骨嶙峋。
身材瘦小,不是生活逼迫,她也不會這樣做。但富有經驗的船伕和縴夫把船弄得服服帖帖的,瞭解水性的人,纔會如此嫺熟地駕馭船隻。
“豌豆角”過了危險的河灘彎道,終於漂到水深之處,這個時候,彷彿進入了黎明時分,到處都是靜悄悄的,剛纔的喧囂歸於沉寂。就像一首交響樂到了休止的時候。
縴夫就不再跟隨,迎接上面漂下來的另一條船。他們的“豌豆角”進入峽谷。
水非常綠,谷裡非常靜,只聽見船槳划水的嘩嘩聲,自己的呼吸,都聽得很清楚。
季柯南沒帶相機,畢小姐帶了一部,她也被這裡的風景打動,不停地拍照。
畢小姐恨不得把這裡的風景帶回家,再仔細地把玩。
兩岸的石壁,如斧砍刀劈的一般,非常筆直,看着不像是自然形成的,而是由一雙巨大的手用鑿子鑿出來的,簡直太完美了,沒有一點做作的部分。
聽說,諸葛亮到蜀國,經過這裡,遠遠看到一些方形的石孔,在峭壁上排列有序。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古棧道遺蹟了。
想來,古時的人真行,在如此險要之地,竟打出那麼多的方孔。棧道木頭早已消失,只留下空空的方形的洞。
再往前走,水面越來越寬,“看,懸棺!”有人驚訝地叫道。
他們仔細一看,果然,在懸崖的空隙裡,擺放的是一具又一具的棺材,清晰可見,有的棺材一邊有些腐敗了,有些卻完好無損,真的很奇妙。
古人如此高的保存棺木的技術,不知道現在的人是否能學會?
還有,對屍體的處理,也很有獨到之處,不知道現在物理化學家們能夠研究得透否?
不敢想象,那些棺木裡的人,背後有多少故事,也不知道,瓊瑤對香妃的想象,還能寫出多少《還珠格格》的小說?
船過了燕子磯,進入金絲猴羣出沒地。燕子磯有個燕子洞。洞有多深不知道,有多大也不清楚,總之,裡面的空間足夠大,可以容得下數不清的燕子。燕子早出外歸,一羣一羣的,密密麻麻的,聲音噪雜。
遺憾的是,他們沒有看到一隻金絲猴。
據船伕說,金絲猴羣在早晨或傍晚纔出來,到溪邊喝水,錯過這個時間,就看不到了。
他們在電影電視或者報刊上看到過金絲猴,但是,總不如親眼看見的好。
水面越來越寬,船最後終於駛入長江。長江的水渾黃,燕子溪的水碧綠,黃綠相交,非常明顯。
看來,勢力很重要。黃色的勢力大,綠色勢力小,勢力小,就不能勝過勢力大的,
李副總當起了他們的導遊,他介紹說:“這裡是官渡,是進入蜀渝的咽喉要道。溯江而上,走完西陵峽,到這裡就走完了,再往上走,就是巫峽。巫峽的險峻更是厲害。不過,三峽蓄水,水位擡高,水面如鏡面,險峻之氣蕩然無存,倒是把長江治理得溫順如處子了。過去李白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豪邁成爲歷史。
過去的水勢非常了得,所以長江上縴夫多數會喪命,但即便如此,爲了生活,也要拉縴,這是進川的惟一的水路。
三峽像扁擔,一頭挑起成都平原,一頭挑起江漢平原,這一條扁擔,起的作用非常之大,讓人無法想象。
所以,長江的縴夫,後來多數參軍。當兵有飯吃,有衣穿,很是舒服。最後,無非是死在戰場上,總比掉進長江餵魚,要強得多。
餵魚,難保全屍,而戰死,還可以當英雄,未嘗不吸引人。所以,川軍打起仗來,不要命,大概是出身長江的縴夫之家,都是拿命在做賭注。弄得好,衣錦還鄉,弄不好,客死他鄉,都是這樣的結局。”
真正的導遊很優秀,她教給他們一首歌,叫“黃四姐”,歌中唱道:
“今天沒得空,明天要砍柴,後天纔到小妹山上來。”
是說,男女談戀愛,女的問男的什麼時候有空來坐一坐,男的就這樣回答道。
民歌很好聽,一般是講男女愛情的,聽起來有些俗,可也有雅的時候。
中國的愛情比較含蓄,總用一些比喻,或者擬人的寫法或者手法,來表達真實的感受。
男歡女愛,是其中的一種。最重要的,是怎樣得到圓滿的結局。
其實,在中國能得到圓滿結局的,就像鳳毛麟角,非常稀罕難得。
季柯南的愛情幾乎是空白,因爲不懂愛情,也就中了物質的毒,總是想用金錢或者物質來填補愛情的缺陷。
追求完美的愛情,也許是人的共同的理想。
能夠成功的,幾乎沒有。
要是有,也只是存在於文學作品當中。文學作品當然有虛構的部分,來源生活,高於生活,從生活當中得不到的,可以在作品中得到。當然,歌詞經過同船的無聊人士一改,就成了這樣子的:
“我今天沒得空啊,明天要打牌,後天纔到小妹山上來。”
引起鬨笑,鬨笑之後,季柯南想到,這是真的,現在拿高工資一般都比較清閒,拿低工資的卻比較忙碌,有些不公平,但確實沒辦法,社會就這樣,人和人不平等,有坐轎子的,也有擡轎子的,如果都坐轎子,就沒人擡轎子。
還有,就是人的俗不可耐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打牌、喝酒、吃飯、遊樂、玩耍,成了生活的必需品。
而學習、讀書、追求真理的,倒是鮮有人光顧。
自古到今,人們都喜歡庸俗超過喜愛高雅。高雅的東西高不可及,庸俗的東西隨手可得,隨處可見,隨地可聞。
船靠攏了岸,他們一一下船,剛準備離開,被一個穿白大褂的人攔住,說:“請到左邊去檢測。”
他們一瞧,真有不少的人在那排隊,可能是另一艘船上的遊客,還沒檢查完,繼續等候。
有些時候,穿白大褂的比較厲害,因爲有非洲肺炎流行,他們說一不二,因着健康的緣故,可以建立隔離區,有了隔離區,有些疑似病例就像物品一樣被隔絕。
人怕病痛,更怕失去自由。他們只得跟着導遊,還有半個導遊李副總,往左邊走。
剛走沒幾步,馮菲菲尖叫一聲,大家循聲看去,見她腳下踩了一條舊纜繩,看上去像草繩,李副總快步走過去,拿起纜繩,大姨媽一邊躲閃,一邊叫道:“快扔掉,扔掉。季柯南還以爲是一條蛇呢。”
大家釋懷,原來,馮菲菲那肥妞又踩到一條“蛇”了。
大家的身體都很正常。很多地方都聽說了這場禽流感,偏偏歸州沒有任何疑似病例,真的是奇怪極了!
大山深處,“禽流感”不來,倒是繁華熱鬧場所,卻頻頻出現,這是上帝的公平,倒不是上帝偏心,城鄉的差別,在一瞬間,竟然扯平,誰能說不是一個神蹟呢?如果歸州有傳染病,恐怕只有飛鳥可以過來傳播了。
禽流感好像是新生的疾病,以前外地的比較多,歸州到目前還沒有聽說那病。歸州會有什麼病呢?這是季柯南一直在尋求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