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賢仁說:“確實需要建立管水制度。要不然,我們也沒法向捐款人交代啊。”
尹賢仁說的,就像他是負責人一樣,那氣勢,令人產生錯覺。
柯南說:“那你爲賈友虎求什麼情呢?他犯了什麼錯誤?”
賈友牛說:“他的兄弟是個啞巴,賈友虎又要照顧癱瘓在牀的八十多歲的老孃,還在兒女都已經長大自力更生,不再依靠家人供養,但是,他們僅能保證自己的生活,對家人也缺乏照顧。賈友虎夫妻也日漸衰老,總有挑不動水的那天。趁你們在這裡,幫助他們解決一部分水管就行,水源池沒問題,水源的流量也有保證。就是從水源到農戶家裡的水管不行,到處都流水,修了又修,補了又補,十分淘氣,真讓人傷腦筋。”
尹賢仁問:“那是水貨水管吧?怎麼老是漏水?質量太差,可能便宜吧?”
賈友牛說:“是啊。當時讓大家湊份子,每家都出點錢,買了一條看起來不錯的水管,價格低,還很長,大家都圖便宜,就買了。結果卻讓人大失所望。買回來,把水接通後,高興了一陣子,但沒過多久水管就出了問題。當時水管埋在路上,埋得不深,家裡沒水,沿着水管往上查,才發現埋設水管的地方,那裡土壤的顏色和區地方不同,其他地方是黃色的,那裡是黑色的,就知道漏水了,肯定是這裡,挖起來一看,可不是,真是這塊地下的水管漏水。哈哈哈!”
柯南問道:“你們買的水管肯定是有顏色的吧?”柯南心想,既然是有色水管,肯定填了其它顏色的材料,要不然,就會增加成本。顏色變深,就不容易看出本色,水管的水分就加大。一般人圖便宜,也就算了,不再深究。
賈友牛說:“對啊!只有這種有色水管才便宜,要不,那麼長的距離,我們怎麼買得起呢?就是湊這點錢,都不容易,不少人有想法。心不齊,辦不好,心齊能辦事。這是真的。”
柯南說:“有色水管裡面加了輔料的,又有色素,水管不經曬,不經凍,如果埋得淺,就容易漏水。頭一年還將就,第二年就不行了,開始是一處漏水,接下來是二處、三處......會越來越多。”
賈友牛說:“沒錯,正是這樣,所以,我要爲賈友虎求情,請你們幫幫他,還有附近的人。哦,對了,有一位孤寡老人,也是受益戶,如果將水管換了,那位老人也不用用塑膠水壺到水源處提水吃了,這老人很可憐,有時候走路就像在爬,不是在走。鄰居也有幫忙的,但不是隨叫隨到,需要自己來背水、提水了。老人更多的時候是背水,因背駝得厲害,有時候水壺會掉出來,很麻煩。”
尹賢仁說:“好啊!我們考慮考慮,本來整個項目就接近尾聲,沒有可能再申請新項目的。剛纔李幹事還說,要修建以前那個舊水池呢。我們剛剛把他打發走。”
賈友牛說:“哦,他說的那個舊水池我知道,你們可能不清楚。”
柯南問:“有什麼來歷嗎?”
賈友牛說:“那個舊水池早就存在了。你們沒來村之前,那個舊水池還在用,土裡還有水管,這個項目是重複投資的項目,村裡找上面申請到了一些錢,項目很大,可到了村裡不多,管理費用再截留一些,到村民手裡就沒多少,後來又申請,在申請的時候,鄉水廠和技術服務部都還得到了好處,他們也願意繼續向上面要,都是利益相關聯的。你們不知道實情,上了當,受了騙。重複投資,只要村民不說,上面不知道,上面還以爲做了好事,沒有你們這麼幹的,非要看到東西,他們不看,聽管理人員一說就信,不再深究,只要村民不說,上面不知道,管理人員說啥就是啥,話說回來,你們這樣工作,管理人員得不到好處,只是村民有好處,他們也不積極幫你們,還要給你們添麻煩,是不是?”
季柯南說:“是的,工作不好做。”
“不是不好做,是沒有錢賺,沒有油水,就沒有動力,人不爲三分利,誰願意起早貪黑幹活?他們經常撈好處,你們這裡,估計很難撈到好處,本來一天能幹完的活,他要拖上一個星期半個月的,對不對?”賈友牛說。
季柯南點了點頭。
尹賢仁問:“怎麼會呢?我們走訪的時候,村民家裡確實沒有水啊。”
賈友牛說:“我看季先生聽明白了,尹先生還是被矇在鼓裡。說不定,他們把你們帶到了沒有安裝水龍頭的農戶家裡。只要你們留心,再次去到農戶家,會發現那些農戶家有兩個水龍頭,一箇舊的,是以前用的,一個新的,是你們援助的。舊的還能用,又有了新的,舊的壞了,再繼續申請,反正你們援助後,就有可能損壞,再找上面要,還是有希望。”
柯南問:“那村裡爲什麼要這樣做?”
賈友牛說:“你們來之前,是不是鄉水利站的在這裡實施飲水項目?”
柯南說:“是啊。”
賈友牛說:“季先生您來了之後,要求其將物資運走,不想和上面攪成一團,免得說不清到底誰做的項目,是誰的功勞對嗎?”
柯南說:“是啊,這有什麼問題嗎?”
賈友牛說:“你很聰明,打亂了李幹事他們的部署,將煮熟的鴨子放飛了,李幹事就很惱火,你發現沒有,李幹事一直對你都不感冒,甚至很反感?”
柯南說:“是啊,我還以爲他脾氣古怪呢。”
賈友牛說:“李幹事的如意算盤是這樣打的,我琢磨他琢磨了四十年,他和我從小玩到大,很瞭解他。他想利用水利技術服務部的提供的物資做好水利項目,然後把你們的資金弄進來,做假賬,瞞天過海,中飽私囊。沒想到,你們一來,親自管賬,他們的計劃落空,只好改變策略,將物資低價賣掉變現,把上面來的物資折價變賣後,再進行瓜分。你們的物資進村,他們也在打主意,你發現沒有,修建水池多進了十幾倍的鋼筋,當時倉庫是滿的,現在還滿嗎?”
柯南說:“倉庫已經空空如也。”
賈友牛說:“是啊。已經變賣了,賈新意的兒子的婚房,就是拿的倉庫裡的物資,只不過算錢的時候,少分給他而已。”
尹賢仁聽了,心裡不是個味兒,這下子遇到高手了,防不勝防。在眼皮子底下,他們膽大包天,將愛心團體的組織的愛心捐贈拿去謀私利。這些事肯定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他們有了開頭,沒有受到懲罰,就可能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事發被抓。現在講唯物,就是惟利是圖,有錢,就有尊嚴和地位,有錢就有前途,沒錢,啥都沒有,連未來都沒有。
季柯南看看尹賢仁,他鐵青着臉不說話,季柯南知道他肯定要將這事爛在心裡,這個對季柯南有利,他不會爲季柯南辯護的,這事鐵定的事實,季柯南只有自保,沒有人能幫助他。
賈友牛說:“你們矇在鼓裡,村裡早就傳開了。實際上這個項目就不該設立,也不該經過村乾的手。可話說回來,現在,不經過村幹也不行,你們不認識村民。在和村民的第一次接觸,就需要村幹幫忙組織開會,他們不動,你們也動不了,也就不會認識我們。時間長了,你們自然就會認識的更深。”
柯南說:“所以,以後再設計項目的時候,一定要考慮長一點的時間,需要充分地瞭解,再上項目。不能搞速決戰,這樣真的達不到應有的效果。項目設計存在問題了,前線工作就不好開展。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這個道理誰都懂,可是能運用出來的不多。”
尹賢仁說:“是啊。這個李幹事,心思可真深。把我們賣了,我們還傻乎乎地幫着他數鈔票呢。”
賈友牛很想再抽一菸袋鍋的土煙,柯南看出來,對他說道:“你想抽菸就抽吧,窗戶已經打開了。我們沒事。”
賈友牛擡頭看看柯南,說:“那我就對不住了哦。”
他一邊說着,一邊整理着不知道藏在哪裡的菸葉來,然後擦了擦火柴,點着了菸葉。然後,他又使勁甩了甩火柴,將沒燒完的火柴梗扔到外面地上。柯南很奇怪,他們爲什麼不用一次性打火機,那多方便啊,又不怕受潮啥的。
後來心想,那是他們的習慣吧?喜歡用洋火,這個習慣可能延續多年,對於一次性打火機,不太接受,況且有利於環保,真的應該提倡使用火柴,少用或者不用一次性塑料打火機。洋火纔到中國的時候,也不被接受,老百姓一般使用的打火的工具就是火鐮,這個東西現在幾乎絕跡,就連火柴,都要絕跡了。這是另一個話題了。俗話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是一樣的道理。很多人不是喜歡舊東西,而是舊東西有着美好的回憶,不是新東西能代替的了的。有些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慨,除非那人十分無情,對人薄情寡義,也就不存在戀舊了。
賈友牛當了多年的小組長,很有經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什麼都能應付。他臉色古銅色,手粗糙,說話是男中音,牙齒被土煙燻得黑黃,看不出牙齒的本來顏色。
賈友牛講完這些話,又扯了些別的話題,站起來,就要走,他總有忙不完的活兒,農村人,就是要做到眼睛裡有活兒,如果發現不了,就存在問題,是捱罵的相。賈友牛顯然被他老婆訓練好了,不存在偷懶的問題,看看他,就知道男人在世間存活並不容易。他說:“家裡的豬還等着喂呢。老婆子一個人又要帶孩子,又要做農活、弄家務,實在忙不過來,我先走了,有空下去坐坐,吃頓便飯啊。”
尹賢仁說:“好的,你趕緊回去忙吧。”
賈友牛吸完這一菸袋鍋的菸葉,將餘燼在地上磕了一磕,地上留下一小塊菸灰,還帶着一點火星。他這個動作做了一輩子,看起來十分嫺熟,就像演員說哭就哭,說笑就笑,說鬧就鬧,說什麼就來什麼,那是職業習慣,沒什麼兩樣,凡事都是熟能生巧,只要你愛這個,就有辦法訓練出來。他站起來,說:“真希望你們考慮一下賈友虎那十幾戶人的需要,別的不說了,我就下去了啊。”
柯南說:“你放心吧,我們會認真考慮的,看看還有沒有資源。如果有,儘量滿足,村裡的工作還沒結束,存在的小問題還不少,都要解決,儘量不留遺憾。”
賈友牛笑着走了。賈友牛顯然是想着自己的好處,他要是升級,也是一樣,先滿足自己,再顧及他人,或者將他人拋之腦後,都有可能。因爲柯南在慈善機構,多少還有些建議權,他才這麼客氣,否則,他也只是應付應付,不是真心。不過,比較而言,村裡人還實在些,城裡人總是狡猾些,在騙和被騙之間左右遊移不定,又是加害人,又是受害人,是綜合體、複雜體。
柯南總算明白他爲什麼喜歡蹲着吸旱菸了。一般野獸在攻擊獵物的時候,就要先放低自己,隱藏自己,在隱秘處,趁獵物不防備的時候,發動突然襲擊,這樣纔有勝算的把握。一般獵物在吃東西的時候,容易放鬆警惕,正在津津有味享受美食的時候,一般會放鬆,在放鬆的那一時刻,猛獸就會趁機發動進攻,這樣做,一般都是十拿九穩。身爲最低級別的負責人,就更要懂得韜光養晦,不要鋒芒畢露,免得引起別人的不安。在安靜的時刻,往往是最危險的時刻,一不小心,就會丟掉性命。賈友牛臉上的一道道刀刻一般的溝壑,顯得他非常有性格,管理這個小組,井井有條,證明還是有領導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