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他們路過李幹事家的時候,多哥直接跑到李幹事的家,柯南心裡很不舒服,多哥做事怎麼不和同事商量呢,太主觀了吧!這是不速之客。對李幹事來說,也不夠禮貌,不過,李幹事很會來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有的是辦法。
李幹事在家,昨天他也累了一天,今天在家休息,順便帶帶孫子,他的堂客到坡上做事去了。李幹事做農活兒技術太差,好好的莊稼能讓他糟蹋完了,他家的坡地離他家的房子很近,家裡說話,坡上都聽得到。家裡有孩子,有時候,李幹事出去辦事,或者閒逛,或者去擺龍門陣,說大話,聊天,喝酒,就不能帶孫子。他老婆在家帶孩子,哄孩子睡着了,就去坡上做事,孩子一醒,她就知道,孩子醒來,一般是要拉,或者要吃,餓了,就會鬧,不會說話,會哭叫,一哭鬧,就馬上知道,她就往回趕,到家,就可以照顧孫兒,比較方筆。她不指望李幹事能幹出什麼好的農活來,從和李幹事結婚以來,就已經發現了李幹事的這個秘密。
他家也遠離公路,山下的汽車喇叭或鳴笛對他們也沒什麼影響。相對來說,比較安靜,按說在這裡養老,是非常合適的。可是他總也閒不住,
“李幹事,好久沒見,十分想念!”多哥說,有些諂媚,這句話本身都押韻,聽起來有些油腔滑調,一點感覺不到幽默。
讓人沒想到的是李幹事哈哈哈地笑了起來,說:“我又不是你情人,想我幹什麼?”
“瞎說,我哪裡有情人,別敗壞我名聲啊!我怎麼能搞這事呢?再說,誰敢拿李幹事開玩笑呢?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膽。”多哥說。
李幹事說:“你還知道名聲啊?我又沒說你有情人,我說我不是你情人,想念我做什麼?你看看,不打自招了吧,你肯定有情人了。”
“沒有,沒有。我長得黑,又老了,又沒錢。人既老又窮,哪個女人願意當我的情人呢?除非這女人眼瞎了看不見。” 多哥說。
“有倒貼錢的富婆啊。你看,到處都有小廣告,富婆找人,你接到電話了嗎?我都接到過。每次都在家的時候接到的,我的堂客剛好在旁邊,我又喜歡按手機免提,富婆和我說話,我堂客聽得清清楚楚,面無表情,只冷笑,讓人害怕。真正出門了,不在家的時候,富婆從來不聯繫我,像是有衛星在監視我。你說怪不怪?” 李幹事說。
他倆有一句沒一句地瞎扯,柯南不插嘴,只覺得多哥的言語,根本不像基督徒。但是,柯南自己也不好反駁,難怪李幹事對信仰十分反感呢。這個和自稱有信仰的行爲有關,可能讓真神感到羞愧。
村裡的確有不少信主的,可是,他們有病不吃藥,不打針,不看醫生,只是憑着信心禱告。對人是這樣,對家畜也是這樣,結果有的就耽誤了治療,造成終生的遺憾。這是誤人子弟啊!也就是,瞎子帶着瞎子,結果都掉進坑裡去。
還有,在家裡掛了十字架的錦旗,天天去拜,出門拜一次,進門拜一次,卻總和鄰居吵架,罵人,偷東西,很是讓人頭痛,這不是掛名的基督徒嗎?
他們上面有高一級的人過來,一般來說,在本地的平信徒管吃管喝管住,走的時候,他們還要拿走平信徒家裡的臘肉或者其他東西。不看《聖經》,而是拿着上面來人送的手抄本,禱告也不是按照《聖經》上面說的來禱告,而是將他們篡改的禱告詞拿來教平信徒禱告。
他們來了,平信徒就要遭殃了。貼錢貼物不說,還被教唆着不聽話,這個讓村裡頭痛不已,影響了正常的項目運轉,影響了其他人的工作積極性。
柯南明白這些事之後,也慢慢體會到李幹事的心情。可是,柯南也隱隱感到,村裡有異端,那正規的宗教在哪裡呢?像多哥這樣的信徒讓李幹事怎樣看呢?
這個問題不是小問題,而是關乎正確宗教崇拜的問題。李幹事也是有信仰的,他是無神論者,信物質第一位,雖說他也不認識《資本論》的作者,可是他就是無神主義,信錢,信現實的東西,眼見的東西。知道物質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知道物質第一,精神第二。沒有物質,就無法談精神。
在這一點上,柯南清楚,基金會在村裡實施項目,是真實的,是可見的,是實實在在的,所以,李幹事即便不承認信仰,也得承認他們實際得到的好處,在這一點上,取得了共識,都是給物質,看得見摸的着,自然容易產生共鳴,硬件的東西就做好了,軟件的東西就好說,其實,捐助人更關心後者,李幹事他們關心前者。手裡有糧,心中不慌。
多哥其實想緩和氣氛,想和項目管理委員會的成員們打成一片,但是,他的作法,只會讓他們小看,覺得這樣做實際上在否定自己的信仰,而是承認了他們所信的。
多哥沒有站穩自己的立場,結果被李幹事拉過去,而這邊又說自己是基督徒,在這樣的矛盾處境中,艱難度日,其實也很可憐。就像蝙蝠一樣,見了鳥就說自己是鳥,並伸出了翅膀,鳥就相信了;見了獸就說自己是獸
,並伸出了牙齒和爪子,獸也信了。多哥自己就是蝙蝠。又是鳥又是獸,結局很不好。
“馬上要驗收了,我來,是想看看村裡的項目進展咋樣,看能不能交卷?合不合格?”多哥說。
“沒問題,合格合格。我說行,一定行。您就放心吧。”李幹事說。
“您辦事我放心啊。如果需要完善的,我會告訴您,季先生負責落實,請您多多支持工作,合作愉快!”多哥說。
柯南很熟悉這句話,好像在哪兒聽說過,或者在哪兒看到過。
“李幹事,大水池裡面清洗過了沒有?”柯南問,柯南很擔心的是李幹事的多變,有時候沒做好,他就不想做了,一旦做了,出力不討好,反而落埋怨。
“還沒有。”李幹事說。
“那您打算什麼時候洗呢?”柯南問。
“現在大家都在用水了,我想等驗收前再洗。現在洗,肯定影響大家正常吃水。”李幹事說。
“水池建好後,洗過沒有?”多哥問道。
“來不及洗,大家都迫切需要水,就直接用了。”李幹事說。
“那也太不衛生了吧。”柯南說。
“沒關係。我們開會說了這事,先不要喝這水,用來洗可以,等過一段時間穩定後,水乾淨了,再喝。喝,也是燒開了才喝。冬天可以直接喝冷水。” 李幹事說。
“爲什麼冬天可以喝涼水?”多哥問。
“我們都是這麼過來的啊。祖祖輩輩都喝,不是我們這一代纔開始喝的。一直很健康,沒事,連醫生都喝。何況我們呢?”李幹事說。
柯南心想,冬天可能氣溫低,蟲子都凍死了,細菌也少,喝涼水沒問題。這裡的水,是真的山泉水,從石頭縫兒裡出來的,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次多少層的過濾,肯定乾淨。倒是柯南所在的家鄉城市,人太多了,吃江河裡的水,放了消毒粉,就不知道消毒得徹不徹底,就送給千家萬戶飲用,那裡的水纔不安全、不衛生呢。
柯南慶幸自己這些年在山區度過,可以減少水的毒害,起碼可以喝到比較純淨水。另外,空氣也新鮮,起碼沒有受到污染。柯南挺感恩,雖然也有苦悶,不知道下一刻自己的命運會否發生改變。但是目前,現實一點,當下的社會當中,還是講關係的,關係非常重要,人情不能忽視。
柯南的苦悶,不僅體現在這方面,更重要的是,讀書無用論的盛行。特別是在這個單位,表現尤爲明顯。不知道啊,不知道,負責人的心思怎麼了,到底想讓下屬怎麼辦,是追求進步還是追求頹廢?這是個重要的選擇,面臨着兩種結局。
追求進步,單位就有希望;追求頹廢,單位的死期不遠。
柯南不是正規大學的學生,在高考的時候失利,以後的命運就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柯南也慶幸早點進入社會,這樣的帶來的好處,比較其他的好處來,要好得多。
戰爭是在戰爭中學到的,在課堂上,永遠不可能學會戰爭。紙上談兵的故事,結局是犧牲很多熱血男兒。
柯南提出,既然多哥來了,就去水池處看一看,這個項目的主要部分就是水池和水管,水管埋在土裡看不見,能見的就是水池,如果水池修建的不好,那就證明這個項目是不完美的,或者說是失敗的。
多哥接納了柯南的說法,剛好,李幹事也想帶着孫子去轉轉,這小傢伙很不老實。據李夫人介紹,他們去坡上種地的時候,擔心小傢伙從坡上滾下來,就不帶他到坡上去,而是把他像小狗那樣栓在桌子腿上,小傢伙跑不遠,在屋裡轉來轉去,就是出不了屋子。這樣做的好處,可以保證小傢伙的人身安全。
其實,在李幹事家院壩下面,就又是陡坡了,萬一從那陡坡滾下去,也是非常危險的,他們用的這個方法,已經用了好幾代人,都是這麼過來的,證明這個方法十分管用。
李幹事的大兒子和兒媳婦都要上班,孩子放在爺爺奶奶家,應該很放心。現在都是獨生子女,家長都視爲珍寶。
三人帶着個孩子來到水池。底下的閘閥是鑄鐵的,多哥看了直皺眉,問:“怎麼用鑄鐵的閘閥呢?”
“是蹇常技術總監拿來的,還挺貴。不知道他在哪裡買的。” 李幹事說。
柯南明白了,蹇常拿着水廠的舊配件,賣給了村裡,從中撈一筆,真是雁過拔毛啊。現在的閘閥都是塑膠的,鑄鐵的閘閥因爲好生鏽,早就淘汰不用了,水廠倉庫有不少,也許他家裡都擺着不少呢。
“蹇常也真是的,拿淘汰的東西來。” 多哥說。
“是你答應的。”李幹事說。
“是嗎?”多哥說。
李幹事說:“是啊,有一回,蹇常在我家吃飯,你也在場。季先生沒來,你表態的啊。”
多哥拍了拍腦袋,扭了扭身體,說:“是嗎?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呢?”
柯南心想,你裝吧,裝下去,只要不怕良心受到譴責,不擔心捐款人找你麻煩,就繼續裝下去吧。
水池上面沒有建攔水壩。
多哥說:“按照捐款人的要求,應該建攔水壩的,下雨的污水就不會流進水池了,不做的話,水池裡的水肯定要受到污染。這個肯定不符合要求。”
“我去安排。”李幹事說。
“什麼時候能做好呢?”柯南問。
“這個不好說,我儘量安排吧。”李幹事說。
多哥也不好再說什麼,再說就沒意思了。這個項目從開始到現在,他們都是被動的,最大的根源在於前後兩個項目操作手法不一。
第一年在坪村和泉村實施項目,錢歸縣分公司來管理,季柯南他們工作人員只監督,不插手,至於錢怎麼用,還是一抹黑。
第二個項目,情況逆轉,錢歸工作人員管,這是個敏感問題,錢到不了村裡,只有物資,現在動不動都要用錢,自己手裡沒有,還是不方便。上次鬧過一次,村裡也知道了火星基金會的制度嚴格,至少對外是比較嚴格的,領教了尹賢仁的不好惹,就沒打算再想基金會的錢。
倒是還有物資在倉庫裡,可以想辦法變點錢,但是又怕羣衆舉報,這個左右爲難。因此,李支書就放權給賈新意,讓他見機行事。
還有,柯南曾多次給李幹事說過,要求在水池表面覆蓋土壤,然後可以種植一些南瓜等植物,用來保護水池,避免太陽的曝曬,以及冰凍,這樣做,可以讓水池裡的水更好喝。但是,李幹事還是遲遲未動,原因還是在於沒有錢,村裡的賬上沒有錢,有一點錢也想辦法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