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哥看此情形,對李幹事說:“我還有點事,先告辭了。”多哥就是腳底抹油——溜了。季柯南知道多哥想推卸責任,或者見到麻煩就躲藏,瞭解了他的秉性,也就不再說啥。
柯南當然不願獨擋此事,弄不好,這個局面就失控,這個項目就陷在這裡,出師不利,鳳凰折翼在落鳳坡,不是虎坡。
季柯南說:“你們先解決這個問題,我在場也不太好,等你們解決好了,再通知我吧。”
柯南和多哥都離開了李幹事家。賈明珠見二人都要走,他也要走,被李幹事攔下,說:“你不能走,等那胖子來了,你可以跟他當面對質,到底要了人家的貨沒有。”
賈明珠只好硬着頭皮在李幹事家坐等。
那胖子果然開着農用車爬上山來。他那車帶自動卸貨裝置。車到了倉庫門口,就把鋼材往門口一倒,就要離開。賈新意問:“多少噸?”
“五十噸。”他說。
賈新意就記下來,也不稱,也不量。
“那不行,找人來過秤,要稱,不稱怎麼知道是不是50噸呢。”李幹事說。
“是得稱。去找個地磅來,稱一稱。”賈次山說。
“好的,我去找。”賈新意說。
胖子返回車上,從車裡拿出幾條好煙來,遞給李幹事一條、賈次山一條、賈明珠一條,三人收了煙,李幹事邀請胖子到家裡坐一坐,喝點茶,來了半天還沒喝上一口水,的確不是待客之道。李幹事安排賈明珠在這裡看守鋼材,等賈新意借來地磅,幫助稱重。賈明珠拿了人家東西,也就不得不聽了。
賈新意回來了,同時一起過來的還有兩名村民,他們擡着地磅,將擺在倉庫門口的鋼筋,一一地稱重,然後記錄,賈明珠在旁邊監督。
實際上賈明珠拿人手短,也不怎麼認真了,賈新意怎麼寫的,他有的清楚,有的不清楚,也不問,不想弄清楚。
弄完之後,賈新意將倉庫門一鎖,給過秤的村民每人發一支菸,說:“謝謝!晚點時候請你們喝酒啊。今天太忙了,也沒準備好,以後再請,一定不食言。”將他們打發走之後,賈新意和賈明珠都趕到李幹事家裡碰頭。
胖子一看見賈新意,就喊道:“老表,你還在管記賬啊!什麼時候到商海玩玩?”
賈新意很得意,心想,大老闆老表居然看得起當經理。於是說道:“老表別在關公面前耍大刀了,當着高個兒,不說矮話,老李還沒下海,怎麼輪得到我呢?”
胖子一瞅李幹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聲笑着說:“我差點忘了,還有這位老兄在前面呢,我這不是以下犯上麼?”
李幹事諂笑着說:“你可是富甲一方的主兒,連一把手都還讓你三分,我這充其量只是小小的家長,在我家,我作主,老婆孩子聽我指揮,不要聽別人說,我怕老婆,其實,我不怕老婆,老婆怕我,遇到重要的事情,如果做決定,還是由我出面才能擺平。其他人沒辦法。”
胖子和李幹事稱兄道弟,可能考慮李幹事,是當地人,啥事都要通過他出面才能解決,也就不拆臺,讓他吹牛,等吹夠了牛皮,再對他下手也不晚。胖子有一手,如果想拿下誰,就會想辦法拿下誰。胖子的眼睛非常厲害,看清楚了,如果政客和商人聯合,將是天下無敵。當然,要明確魚肉是誰?刀俎是誰?胖子壟斷這個大鄉的鋼材市場,誰都別想插進來。
現在山村裡蓋房子,大多數都要用鋼筋水泥,因爲是坡地,缺了這些建材,房子就不可靠,根基不牢,就容易出問題,房子是百年大計,不能造豆腐渣的房子,一旦遇到惡劣天氣,就讓人擔心發生意外事件,這個不得不防。
胖子的生意就是靠着地頭蛇的力量,有了這份保障,經濟利益的引誘,沒有人不喜歡錢的,有了錢打頭陣,只要有錢,就能攻關,建立良好的關係,問題不大。胖子的欺行霸市的行爲沒有受到約束,胖子想不發財都難。在過去,這種行爲叫投機倒把,自從取消了此項罪名,胖子的行爲倒顯得光明正大起來,看起來是一名誠實經商老少無欺的人,其實不然,今天這例強買強賣的行爲,就是十分可恥和不法的行爲,應當受到批判。
賈明珠和李華髮都明明白白地說不要,他硬要往村裡拉,李幹事倒是裝得像,很無辜的樣子,實際上從胖子那裡拿到了看得見的好處,還有一些好處,在後面,是隱形的。
賈幹事,實際上是紙老虎,樣子長得嚇人,濃眉,大眼,高鼻樑,嘴大,方的,說話時,鬍子一翹一翹的,像是活着的兩條黑白相間的蠶,在嘴脣上蠕動。
他看起來很像正人君子,實際上十分圓滑,既不敢得罪李幹事、又不敢得罪賈記賬的,他怕李幹事的地頭蛇權勢,又怕賈新意的挖空心思動用他的秘密武器——經濟手腕。
只要能給自己好處,他完全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果李幹事想利用他去嚇嚇村民,他一定會去;如果賈新意想利用他去村裡收錢,他也願意去,事後都有獎賞的。
胖子長得白白胖胖的,看起來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但做起事來心狠手辣、見錢就抓的,毫不留情,只要能抓錢,不管這錢從哪裡來的,不管是什麼性質的錢。
“李幹事,這貨也驗收了,該結賬了吧,我這小本買賣,可賒不起啊!”胖子說。
“這還能讓你落空嗎?援助我們的單位有的是錢,跑不了的。你放心好了,我們十分講信譽的。言而無信,不是君子,對不對?”李幹事笑着說。
“那好。現在我的資金也週轉不開了,可是等着用錢的,你看能不能......?”胖子說。
“那好!我們去找他們。”李幹事說。
接着幾人風風火火地來到柯南和多哥的住處,李幹事說:“李先生,今天,鋼筋已經入庫。驗收合格,都過了秤,看能不能把帳給結了?”
柯南心想,這是強迫交易啊,管委會主任都說不要的,胖子霸王硬上弓,偏要把鋼筋拉來入庫,不買也得買,不收也得收,這也太黑了吧?管錢是多哥在管,我只管項目,這要錢的事還得找多哥。
“李幹事,您說的我相信。鋼筋入庫需要管委會主任的認可。不知道經過了他了沒有?”柯南說,其實,季柯南是不信任李幹事的。
李幹事指了指從遠處趕過來的賈明珠,賈幹事剛纔回去了一下,可能是把那一條胖子送的高級香菸拿回家之後才趕過來。李幹事說:“諾,賈明珠知道。他剛纔回家了,彆着急,等他來了問他。”
李幹事對走到近前來的賈明珠說:“賈主任,你看,季先生要聽你的。鋼筋是不是入庫了?有多少?”
賈明珠說:“哦,是這樣的,季先生,今天入庫的鋼筋經過驗收過秤,總重量是50噸。”
柯南說:“哦,是這樣。但是,這些鋼筋的價格你們認可嗎?”
賈明珠不說話了,季柯南很清楚這個,爲什麼前後判若兩人?肯定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不是自己貪婪使然還會是什麼?
“價格都差不多,肥水不流外人田,能照顧附近的,就不要捨近求遠。這個價錢我們認可。”李幹事說。
柯南還想說什麼,但是感覺到很孤單,因爲他被這羣人包圍,就像一羣狼在圍攻一隻小羊,馬上就要落入狼口。柯南感覺不到有同伴在場,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暖,更別提安全感了。此時的柯南萬念俱灰,反正到了這風口浪尖,不表態看樣子項目就要到此中止,更爲可恥的事是,胖子和李幹事賈幹事和賈財務三人惡意串通,拿基金會的錢,肥自己的腰包。這個事情十分嚴重,不過,可能會有更多的事情隱藏着。要找到突破口,發現一些線索。當然,這個不是案子。也沒有立案,不容易發現更多問題。
追溯上去,凡事村裡的項目,外來的資金大多數有去無回,世界銀行的綠色橘園項目、希望工程還有其他項目,這相關的負責人都會撈上一大筆,爲了讓撈錢變得合乎章法,自己不出面,讓商人給回扣,否則生意就夠嗆。
因爲許久沒有任何投資到村裡了,這次引進火星基金會的資金來到村裡,如同久旱逢甘霖,要好好地補補營養了。
但是沒想到柯南是講原則的,第一次把愛心捐款拿到自己手裡來使用,不想做一個半拉子工程,也不想將第一個自己經手的項目弄流產,因此格外地小心,認真地按項目原則來操作,在這樣的背景下,李幹事才被迫成立一個傀儡般的管委會,選舉了一個傀儡養的賈明珠。
“這樣吧,李幹事,你看今天這事辦的,我始料不及。實話告訴你,我不管錢,錢和賬目都在多哥那裡。”柯南說,季柯南想把這個難題交給他處理。難題有很多,這個最嚴重,沒有之一。現在已經鬧得很被動了,那就更麻煩。
“我不管那麼多。多先生管錢管賬,我不清楚;但是,這個村的項目是由季先生來負責,我不找您,我找誰呢?”李幹事說。這不是賴上了嗎?季柯南攤上事兒了。這件事,靠季柯南本人,已經有麻煩事了。
賈明珠站在一邊,一句話都不敢插,多哥也埋着頭不說話。胖子說:“快點啊,我等到黃花菜都涼了。”
李幹事衝他笑了笑說:“心急吃不着熱豆腐。再等等看。這麼長時間,應該沒有問題。大姑娘坐轎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早晚會適應的。”
“那鋼筋價也忒高了點吧。”柯南說。
“這是賈明珠同意了的,是吧,賈主任!”李支書說。
“是的。”賈明珠說。
柯南一聽,心想,這下子完了,賈明珠肯定被收買了,或者給了他什麼承諾,事後給獎賞。賈幹事和賈記賬的都不說話,用這種方式表示無異議,把錢給了算了。
他們很輕鬆,認爲反正用公家的錢用慣了,只要有銅臭味,就趨之若鶩,根本不考慮這錢的性質。胃口大開,紅包拿來,無論是國家資源還是民間資源,都照單全收,一個銅子兒都不落下。
“這樣吧,把你的賬號留下,我們申請辦公室,直接把錢打入你的賬號怎麼樣?”多哥說。
“那不行!我急等着錢用,人家也在找我催要貨款,我賒不起啊,多多理解,多多體諒啊!”胖子說。
“長痛不如短痛,乾脆給了就沒事兒,否則將來大家都不好過!”李幹事說。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也就很明白了,這錢今天非要不可了。
“那好!我把買水泥的錢先拿來支付了,以後再申請買鋼材的錢,再用來補上這個窟窿,用來買水泥。你看呢,季先生?”多哥說。
“你這樣決定,我也沒什麼話說。那以後領導問起來,你負責解釋吧。”柯南說。
“那沒問題!”多哥說。
胖子見他們有所鬆動,就立馬催促說:“我估計你們沒有現金在身上,不如去銀行,快,趁銀行還沒下班,我們動身了。”
“是啊,快去快回,一路平安!”李幹事說。
柯南說:“我去沒用,存摺在多哥那裡,你們去吧。”
胖子只要錢,見柯南這麼說,他補充道:“快點啊,我的車可以坐兩人。多先生和老表去吧。”
“賈記賬,你陪多先生一起去吧,你是會計,責無旁貸啊!”李幹事說。
賈明珠剛纔撒了謊,他站在旁邊,再也不插嘴,只等他們去安排。
柯南明顯看到,本來代表用水戶利益的管委會主任,僅僅是李幹事手裡的一枚棋子,任其指揮,毫無主動性,沒有自主權,連付款這事,都輪不到他,還是落回到以前常用的那一套模式中。想進步,卻在原地轉圈或者原地停住,不清楚怎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