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3月5日,這一天正是農曆二月初二,龍擡頭,好兆頭。
《京城人在紐約》劇組特意挑選了這個日子前往美國,第一撥只有十個人,除了幾位主演,就帶了攝像師和道具師,其他如化妝師和音響師等人一個月後再出發。
爲了省錢,劇組的幕後工作人員選取的都是一專多能的人才。
比如馮曉剛既是導演,又能兼任美工,原則上就是用最少的人幹最多的活。
京城國際機場,來送行的人不少,藝術中心的李虹,總局的一個小領導,華國電視臺的某個高層,給人的感覺很隆重。
像是突擊連要到美國執行任務一樣,就差開一個誓師大會了。
這是華國電視領域的一次大膽嘗試,大投資,到國外拍攝,都是以前沒有過的事情,也算是走出國門,爲國爭光了。
如果成功,會爲以後的劇組提供經驗借鑑,一旦失敗……
林子軒搖了搖頭,暫時不去想這種可能,已經到了這份上了,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在機場的時候大家因爲有領導在,有點放不開,上了飛機就放鬆下來。
他們都是在經濟艙,一起買的票,也就前後排坐着。
林子軒和慕姍姍旁邊的乘客換了位子,坐在慕姍姍身旁,慕姍姍低聲叮囑着。
她以爲林子軒是第一次坐飛機,飛機起飛的時候可能會有點難受,林子軒認真的聽着。
不一會,廣播裡傳來空姐的聲音,飛機就要起飛了。
慕姍姍握着林子軒的手,她第一次坐飛機的時候有點緊張,那時候身邊沒有人,只能自己撐過去,現在倆個人在一塊,她擔心林子軒,倒是不怎麼想着自己了。
飛機平穩飛行,機艙內的氛圍熱鬧起來。
在這個年代坐飛機還是新鮮事,尤其是這種國際航班,機艙內的乘客大多是第一次出國,看着外邊的藍天白雲,覺得很新奇。
這時候出國要麼是公幹,要麼是留學,要麼是探親和移民。
對於大洋彼岸的美國,他們懷着憧憬和嚮往,那是一個超級大國,那是一片富饒之地,那是一個人人嚮往的天堂。
也只有他們這幫人是去拍電視劇的,還要在裡面徹底顛覆美國在華國人心目中的印象。
想想還真有點深入敵後,偷襲對方的意思,雖然不是明刀明槍的幹,卻也能起到一定的宣傳作用,這麼一想就覺得自己還挺光榮。
劇組裡的人有一半都是第一次坐飛機,第一次出國,他們聊到了到美國之後的生活。
首先是語言問題,正如慕姍姍所說,他們就沒有幾個懂外語的,到時候不迷路就不錯了。
林子軒的英語還湊合,不怎麼熟練,馮曉剛會的英語不超過五句,還是很簡單的那種,沒聽姜聞說過英語,問起來他倒是很有底氣。
“我可是出過國的人,你們能比麼?”姜聞得意的說道。
姜聞的確是出過國,不過那是法國,他去參加影展。
事實上,姜聞的英語同樣不行,當初高考的時候就因爲英語不行落榜了,後來才考取了京城戲劇學院表演班,戲劇學院對分數要求偏低。
在其他人討論的時候,姜聞笑而不語,他早就在京城書店買了一本《英語口語百事通》。
據說有了這本書,走遍美國都不怕。
“到了美國,還是要依靠你們這羣娘子軍。”馮曉剛感慨道,“我這輩子恐怕都學不好外語了,以後就只能在國內瞎混着,就不到國際上給人家添麻煩了。”
馮曉剛不到二十歲就在部隊上做宣傳工作,就沒好好學過外語。
他們那代人懂外語的真不多,葛尤同樣不懂外語,一個是沒有學習環境,還有就是不重視,畢竟也沒想着有朝一日能到國外溜達,那時候美帝還屬於敵對陣營。
到了林子軒這一批纔開始正兒八經的學習外語。
八十年代後期的出國潮更是讓外語受到了極大的重視,無論是學校還是社會上都掀起了一股學習外語的熱潮,說不定哪天就出國了呢。
劇組裡王箕和嚴曉顰都在美國生活過,慕姍姍同樣精通外語,用英語主持採訪問題不大。
馮曉剛說的沒錯,以後在紐約還真的要依靠她們幾個。
“你們別擔心,我剛到美國那會也就會幾句英語,能看懂吃飯和問路就行了。”王箕回憶道,“要實在不放心,到美國後你們先把住址和電話寫在紙片上,帶在身邊,迷路了就拿出來問警察。”
“你說的怎麼像是癡呆症患者啊。”有人說笑道。
“其實到一個看不懂聽不懂的地方,還真是兩眼一抹黑,能碰到一個同鄉就覺的特親切,就像是遇見親人一樣。”王箕深有體會的說道。
“到時候不懂外語的人要集體行動,不能單獨外出,至少要兩人一組。”林子軒建議道。
大家說說笑笑,對於未來幾個月的生活有着諸多的疑慮和暢想。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飛機降落在紐約肯尼迪機場,衆人下了飛機,找到行李,通過機場的安檢,在機場大廳裡找尋接他們的人。
林子軒在國內的時候聯繫好了,華國大使館會派人來接他們。
整個機場到處都是外國人,入耳的也是噪雜的英語,有一種掉進海里的感覺。
找了一會,看到一個穿着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拿着一塊紙牌子,上面寫着《京城人在紐約》。
這個叫做丁耀武,二十四五歲的年紀,在大使館負責翻譯工作。
“別急着走啊,咱們先在這兒呆會,讓我找找感覺。”姜聞突然說道。
在劇本里,王起明和郭燕剛到美國,不懂英語,在機場裡找不到接他們的人,聽不懂廣播,也不知道該怎麼打電話,只能乾着急沒辦法,不斷地爭吵。
偌大的機場,人來人往,兩個華國人顯得那麼無助。
聽到姜聞這麼說,大家表示理解,就在機場這兒等着,他這就開始體驗生活了。
身邊都是外國人,什麼都聽不懂,有一種猛然來到一個陌生地方的無力感和焦躁感。
姜聞想要記住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