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難中拜師寧廢柴(三)

眼見日頭西斜,暑氣尚蒸。林風倒是清爽,程問曉沿着一條山路走去。到一處接山倚嶺的谷地, 身上傷口作裂,又走不動了。他往地上一坐,連連喘氣,喉頭乾渴無比。想到前面找家茶館喝水。

好在前面不遠處的大路旁有間小茶棚,賣茶的是個中年漢子,給程問曉倒了兩碗茶水,道:“客官還想吃什麼嗎?”

程問曉兩碗茶水喝下去,才覺飢餓,道:“你這有什麼嗎?”漢子道:“上午在山上剛打了匹肥鹿,現下炕上還有些鹿肉。”

程問曉大喜,道:“拿來。”漢子便下去拿了一大盤鹿肉上來。程問曉早就飢不可當,也不用筷子,伸手便抓着吃。

外面走進一條身影,叫道:“賣茶的,給老子倒兩杯茶!”程問曉聽到這聲音,不禁大驚,臉色頓時嚇得發白,心道:“怎麼是他?他怎麼到這來?”不敢擡頭去看,低頭大口吃肉。

那人背對程問曉,喝了兩碗茶後,連連呼氣。程問曉偷偷擡頭看他的背影,更加確定無疑,心中直呼倒黴。雖不見此人面貌,但他身影、聲音卻是記得極熟的。此人赫然是被自已騙去送死的“恩人”白寒冰!只是此人不是自跳羅網中嗎?怎麼會到這?

心中一轉,便猜到了前後。那日連那些青龍處的高手也無法抓到白寒冰,只憑幾個官府的高手又怎能奈何得了他?我騙他去送死,他一定對我恨之入骨,若讓他看見了我,那可真是死無全屍了。

低頭吃肉,恨不得讓白寒冰趕緊喝夠,趕緊離開。白寒冰喝了兩碗茶水後,卻不離開,忽然看向程問曉桌上的鹿肉,道:“店家,你這也有肉吃的嗎?”

漢子道:“有,有。今早在山上打下的。”白寒冰道:“好,給我來兩斤。”漢子便去取肉給他。

白寒冰伸手撕肉,大嚼大咽,吃相比程問曉還難看,倒似餓了多久。不一會,兩盤鹿肉便已下肚。他仍覺得餓,又叫了兩斤鹿肉,喝上了十多碗茶水。

其間棚子外又來了三個農漢,到棚子另一角喝了幾碗茶。白寒冰吃飽了肉,起身付錢,道:“不用找了!”向漢子扔了一綻銀子,倒沒發現程問曉,便往棚子外走去。

他剛走出兩步,便停了下來,望向對面走來的兩人。走來兩人看見白寒冰都是臉色一變,停下腳步。

白寒冰嘿嘿笑了一聲,想從旁邊走開。左邊一人忽的道:“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塞北飛雪’白寒冰嗎?怎麼今日到了這來了?”程問曉一驚,心道:“是誰?怎麼也知道白寒冰?”卻不敢回頭去看。

白寒冰道:“我想到這喝茶就到這喝茶,需要你管嗎?”

右邊一人道:“白先生,怎麼吃飽了嗎?陪在下喝一杯如何?”和另一人走進棚子。白寒冰哈哈一笑,道:“喝就喝,還怕你們不成?”在原座坐下。

漢子過來問話,先前說話那人道:“給我們兩人倒杯茶就好。”漢子倒了兩杯茶。那人舉起一杯,對着白寒冰道:“白先生,初次見面,無物可獻,願以茶代酒!”向前一擲,將茶送過去。

白寒冰伸手一彈,輕輕接在手上。只見杯子中的茶水翻滾幾下,便要跳出。他伸出食指一彈,茶水從裡到外,不消片刻,便已結成冰塊,白煙緩緩冒出。

程問曉偷偷擡頭看去,見那兩人是兩個三十多歲的青衣男子,正與白寒冰相對。左邊一個讚道:“白先生好厲害的寒魄神功!果是名不虛傳!”

白寒冰嘿嘿一笑,道:“這位的火神掌也不賴啊!”那人笑道:“倒是讓白先生見笑了。”拿起另一杯茶一口喝了,又向漢子要了兩杯,一杯給另一個男子。

右邊那男子道:“聽說白先生久居在塞北冰山上,一身寒功驚天動地。七出江南,每次都留下不少聲名,可謂人人皆知。此次又到江南來,可見江南落花美麗,白先生欲再見之。”

白寒冰冷哼一聲,道:“何必說這些聽不懂的屁話!我來這也不是爲了看江南落花,而是爲殺人而來。”

右邊那男子臉色不變,依舊笑道:“白先生殺的想必是個仇人?”白寒冰嘿嘿笑道:“非也!”

右邊那男子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道:“與先生無仇,先生爲何殺他?”

白寒冰笑道:“那人自稱劍術高超,還說什麼家裡有顆千年明珠,寶貝得緊。我呢,就遠從千里而來,想看看他的那顆明珠,見識見識他的劍法。”

那男子放下茶杯,道:“可我聽聞,先生不但殺了他,奪去他手上明珠,更將他全家上下十七口……一一殺光!”白寒冰笑道:“那有什麼?他劍法爛,被我誤殺了。你們知道的,打死了一條狗,狗的狗兒子狗爹孃狗乖孫就會躥來報仇,無可奈何……我只有都殺光了。”

左邊那男子忽然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整張桌子顫了幾顫,杯中茶水濺得滿桌。白寒冰道:“怎麼?我說得不對嗎?若不是某些狗兒子狗孫子來找我報仇,我才懶得殺幾條臭蟲!”

那男子一張臉頓時冷得如同寒冰般,道:“白先生功夫了得,自然做得。”白寒冰笑道:“你不要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了!我一看到你們這種假惺惺的人便噁心!我殺的人便是點蒼派‘劍影無形’東方賀!這位,可是點蒼派‘花雨七劍’中的飛火劍沐南端?”

那男子點點頭,道:“我是沐南端。”白寒冰看向右邊那人,道:“這位……應該就是‘花雨七劍’流星劍’王明。”右邊那男子道:“是我。”

旁邊的程問曉聽到花雨七劍四個字,心中一顫,臉上登時變了顏色。父親之所以身死,正是這花雨七劍圍攻所致!沒想到今日不但碰見了白寒冰,更這碰見這畢生大仇!

白寒冰嘿嘿直笑,道:“另外五劍呢?怎麼沒一起來?”王明微微一笑,道:“無須他們一起。”右手緩緩從袖子中取出一把短劍。沐南端起身站立,從後背抽出一把長劍,按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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