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暗靈千魂陣中,颺羽忽然間怔住了,微微擡頭看向上方,只見上方出現幾尊巨大的鬼神法相,彷彿鎮壓似地懸立着,帶着睥睨的威壓。
幽藍的光芒,從颺羽身上閃現而出,越來越盛。
九幽滅仙訣、噬心魔窟、幽冥淵、洪淵之地、九幽鈴、北山古崖……在颺羽腦海中飛快地浮現,記憶深處,他彷彿看到一個孩子出現在一片血紅陰森屍橫遍地的修羅場上,千年的時光翻涌,無數風雨血戰,白雲蒼狗,滄海桑田……在黑暗之中,誰爲誰癡情呼喚、誰在不甘不屈地吶喊,一滴淚水墜落在時光的漣漪之上,靜靜瀰漫成一圈圈傷心之意……
幽藍的光芒,從颺羽身體深處,彷彿九幽烈焰,熊熊地燃燒起來,那一股暗藏着的彷彿屠戮天地的戾氣徹底地衝蕩翻騰起來……
在聖宗總殿後方的一處院落中,一個黑衣婀娜的少女靜靜地坐在濃重的暮色中,靜靜地看着天際最後一絲晚霞,晶瑩的淚水溢滿眼眶,她心裡無聲地嘶叫着,嬌軀瑟瑟顫抖。
另一邊,冰怡得到消息,正大驚失色,飛快地向寒玉石室奔去,等她跑到寒玉石室之外的那個院落時,一陣彷彿使得整個聖宗總殿都嗡嗡搖動的震動,使得她驚駭地停下腳步。驀然間,只見石室上方,一尊巨大幽藍的法相出現,瞬間映亮了這片初起的夜色。
冰怡怔怔地看到,只見那巨大法相竟然是幽冥鬼母,她身上瀰漫而出的威壓,剎那間使得整片總殿的空氣都爲之凝固。在她身上,幽藍的光華越來越亮,最後明亮得將她的法相淹沒,明亮得冰怡睜不開眼睛。
那是天地間,最強大的幽藍之光,彷彿來自幽冥深處。
不知過了多久,冰怡才緩緩睜開眼睛。
寒玉石室上方的巨大鬼母法相已經消失了,整片聖宗總殿似乎重新恢復了平靜,但是,忽然間從寒玉石室中瀰漫而出的強大毀滅氣息,使得冰怡的心裡猛顫,臉色劇變。
只愣怔了那麼一瞬,冰怡忽然向前方的寒玉石室衝去,一陣陣毀滅的氣息,帶着來自九幽的寒意,不停地向她席捲而來,她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下一刻,冰怡終於衝進寒玉石室,這裡的毀滅氣息達到了極致,空氣裡滿布殺機,彷彿無形的刀子一樣切割着。
寒玉石室裡,鬼王和鬼面臉色凝重,身上鋒芒綻放,如臨大敵地看着前方。
冰怡怔怔地看去。
前方,寒玉牀的藍光不知爲何完全黯淡下來,使得整間寒玉室裡顯得幽暗,透着陰森。幽暗之中,有一個身影靜靜地佇立着,他冰冷的雙眸彷彿幽藍的星辰,透着一種深入靈魂的穿透力。他托起的手掌中,一朵幽藍色的火焰靜靜搖曳着,看起來十分美麗,卻透着強大的毀滅氣息。
使得鬼王和鬼面如臨大敵的,就是這朵幽藍色火焰。
它是,九幽火靈。
在颺羽身體裡的九幽之精被完全激發之後,九幽火靈也終於顯露出它的絕世威力,那是一種彷彿可以毀天滅地的氣息。
“爹爹……”冰怡喃喃地問,“颺羽,他……”
鬼王並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徑直衝她大聲喊道:“怡兒,快離開這裡!”
似乎颺羽此番的變化,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九幽之精被完全激發的颺羽,根本不是鬼王能夠控制住的,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突然瘋狂,將整個聖宗總殿毀滅。
眼前已是大劫將起,但冰怡聽着爹爹的喊聲,卻沒有動。
在她心底深處,有一種莫名的悸動出現,皓腕之上的九幽鈴閃爍金光,輕輕響動。
見她還猶豫着,鬼王不由得又大喊道:“快走!”
這時旁邊鬼面的聲音提醒似地對他說道:“宗主,你看。”
鬼王心裡一驚,向颺羽看去。只見先前原本已如絕世惡魔的颺羽,此刻的目光竟然看向了冰怡,而且其中的冰冷兇戾氣息竟有些緩和。
鬼王不由得呆住了,怔怔又向女兒看去。
此刻冰怡的手腕輕輕挽動着,金色的九幽鈴清泠泠地響動,她看着他,漂亮的眼眸中悽然閃動淚光。
颺羽彷彿被降服一般靜靜凝望着她,掌心中那朵帶着毀滅氣息的幽藍火焰漸漸變小,隨後輕輕閃爍着消失。
見此情形,鬼王和鬼面不由得面面相覷,隨後驚異地看向冰怡。
幽幽的九幽鈴聲輕輕響動着,此刻冰怡的心中通過九幽鈴,感覺到一股強大無比的心念,那股心念之強大,完全可以將自己滅殺,但是它對她卻有一種莫名的順從和依戀。那股心念完全聽從於她,它來自於現在不知道到底是人還是鬼魔的颺羽。
大半個月前,颺羽的不辭而別,讓冰怡傷心無比,對他心生怨恨,但沒想到他們再次見面,颺羽已經變成這樣了,冰怡心裡對他的怨恨全沒有了,只有心痛。
颺羽現在已變成毫無感情的鬼魔,縱然他對自己無比順從,又有什麼意義?他已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他。
淚水從眼中滑落下來,她看着他,悽然地喚着:“颺羽,颺羽……”
但是颺羽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他已經沒有什麼感情。以後,他只會成爲一個只被她控制的絕世殺戮工具。
冰怡悽然流淚,怔怔地向他走去。但是被鬼王一把拉住了,鬼王看着女兒哀嘆一聲,道:“怡兒,他已經不是颺羽,他認不出你了……”
冰怡哭着搖頭,不願接受。
“冰怡大小姐,走吧。”鬼面走到她身邊,拉着她向外離開。
與之同時,鬼王的身影幻動着,圍繞着颺羽,佈下重重封鎖大陣。雖然似乎女兒可以控制颺羽,但是在沒有完全確定之前,他只能通過這種方式暫時將颺羽禁錮住。不過他心裡很明白,如果颺羽瘋狂了想要衝出這裡,這重重封鎖大陣,只怕根本困不住他。剛纔颺羽不過祭出一朵火焰,就可以讓他們感覺到一股浩瀚的毀滅氣息,等他瘋狂起來,這個天下,還有誰能夠抵擋他?沒有了。
或許,只有鬼道第一絕陣七煞血陣,才能與之抗衡。
鬼王想,如果颺羽真能夠爲他們所用,加上即將煉成的七煞血陣,他們鬼道橫掃天下,又有何難?
他腦海中浮現出那座矗立天下之中,巍峨雄峻的第一山峰,一股洶涌的戰意霎時間從他心底沸騰而起,不由得狠咬着牙冷笑,暗暗道:“天下正道之首,我們鬼道的復仇就要開始了!”
夜色下,寒玉石室外的院落中。
鬼王、鬼面、冰怡、蘭姨四人此刻默然地站立着。
想到颺羽,冰怡眼中又緩緩溢滿淚水,蘭姨走過來,愛憐地把她摟在懷裡,在她懷中,冰怡終於又忍不住傷心地啜泣出聲。
沉吟半晌,鬼王低嘆一口氣道:“沒想到九幽之精完全激發之後,會讓颺羽變成這樣。本座原意是想讓颺羽身上的鬼道特徵完全顯現,使得他不得再歸入正道,甘願加入我們聖宗,只是世事難料。”他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接着道:“不過,颺羽如今已擁有絕世的戰力,若能爲我們所用,那我們鬼道席捲天下,便指日可待!”說着,他下意識地看向女兒。
冰怡只是在蘭姨懷中輕輕哭着,並沒有什麼迴應。
鬼王神色有些不忍地看着她,暗歎口氣,心不無愧疚,他倒並不急着要女兒答應什麼,隨即便離開了這裡。
鬼面回到女兒所在的院落,把寒玉石室中所有關於颺羽的情況都對她一一說了。葉靈聽着他說完,竟然神色異常平靜。鬼面原本擔心她會接受不了,但沒想到她竟會如此平靜,不由得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