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搖了搖頭道:“你啊,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寵她了,家裡必須要有一個人對她嚴厲一些才行,否則,等到她變得驕橫起來,誰能管得住?”
“我又不是一味地寵……”
然而我話還沒說完,母親便打斷道:“這還不是一味地寵?哪有學生上完學回來就什麼都不管,沉迷電腦遊戲的?”
“這個我自有分寸。”
母親翻了個白眼道:“我管你有沒有分寸,我問你一件事啊小禾,你可得從實招來。”
“什麼事?”
我盛好飯,遞給母親。
“最近有沒有對上眼的姑娘呀?”
我禁不住額頭流下一道冷汗:“你怎麼老唸叨這件事啊。”
“我不來念叨,那還有誰來念叨你?你說說你,你都老大不小了吧?去年你找的理由是你要跑到初中來教書,可能工作不穩定,但現在大半年過去了,應該穩定了吧?趕緊給我找個媳婦來纔是正經的,你還記得我剛剛給你講的事情吧?就是老陳家的兒子啊,四十多歲都還生了一個兒子呢!他媳婦可真有能力。”
“好了好了,咱們先吃飯先吃飯。”
晚飯過後,我託辭自己很困,洗漱完畢後便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關上門後,將一切煩擾也都關在門外。我坐在自己書桌前按着太陽穴。母親來之後,家裡也變得不安靜起來,就算我在臥室裡待着,也時不時聽見她和若依爭吵的聲音。
這位老人家似乎專程來給若依挑刺來的,根本一點不停歇。
我抓着自己的頭髮,不再去想她們的事,而是思考起更加緊迫的蘇薇的事情,到底該怎麼辦呢?到底該怎麼辦纔可以讓蘇薇和蘇憐螢,都能夠過上自己的生活,而不被蘇如是給帶走?
“唉。”我長嘆一聲,看着自己書桌玻璃下壓着的小學合照。
上面的孩子們笑的非常燦爛,非常純淨,似乎沒有任何雜質。只有蘇薇的臉色一直是淡淡的,好像世間的許多事情都很難引起她的關注一樣。
可事實不是這樣的,誠然蘇薇比起其他的孩子,顯得要對周圍的環境冷一些,可她也不是沒有感情的人,她會糾結自己的媽媽不愛她,也會親口對我說過,珍惜現在的生活,不想被破壞。
可是該怎樣才能幫到你啊,蘇薇?
我拉開書桌最底層的抽屜,這裡面裝滿了小學六年生涯中,許許多多珍貴的回憶。
我和甘維一起製作的成績單……小學率領班級探望烈士墓時的紅白二旗……運動會上班上拿下的獎狀……
一樣又一樣用來紀念的東西從我眼前劃過,從他們身上能告訴我方法嗎?
忽然,一封信竄進了我的眼裡。
我慢慢將其拿了起來,封頁上寫着:“給蘇薇的一封信。”
剎那間,模模糊糊的記憶涌現心頭。
“給蘇薇的一封信……這封是蘇薇自己的寫的……”
當初六年級時,班長曹雅露遭遇了情書事件,隨後我在班上佈置過一次家庭作業,便是給某人寫一封信。
其中,蘇薇選擇了給自己寫一封信,我慢慢展開這封信,當初看得有些迷糊的地方,現在卻完全明白過來。
“你好,蘇薇,我是你的影子……
……還記得我們在那個小小院子的時候嗎?沒錯,那是我倆貼的最近的時候,我們互相倚靠,我陪你看書,陪你發呆,陪你看頭頂上湛藍色的天空,陪你聽着院子外走來走去的腳步聲……
……你曾問過我,他們離去後真的會幸福嗎?我告訴你不會的,但你依然在你媽媽面前露出虛假又幸福的笑容,後來竟信以爲真,爲此願意一直遮住自己的雙眼。但我的雙眼你是遮不住的,因爲我是影子呀。
……我很清楚,如果說被推到衆人面前的你,擁有的是幸福,快樂,友情等等,那麼我一直替你保管者內心灰色的情緒……
不是很久以前——大約從出生伊始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嗎?世間本來就是冷冰冰,殘酷的樣子,這是其本質,相反,溫暖的,幸福的便是謊言,是虛假。
可是你還是選擇沉溺在虛假之中,是誰讓你漸漸相信了這種錯誤的認知?是正在讀這封信的那個人嗎?
……我想和你說的還有很多,但鑑於這封信會被某個不顧他人隱私的老師給翻看,所以講到這些地方,我已經準備停筆了。
你以爲他會明白嗎?不會的。”
窗外涼夜如水,更冷的是我的心。
沒錯,當時的我的確不明白蘇薇究竟想要表達什麼,但現在我已經明白了。明明已經直面了這世間最殘酷的真實,卻還傻傻地繼續選擇相信了虛假的幸福。
無論如何……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任何人破壞你現在的生活!想要放棄你的蘇憐螢不行,蘇如是更不行!
我暗暗握緊了拳頭,下定決心。
……
第二天,學校又開了一個早會。
會上,譚帆署校長笑呵呵地說道:“昨天大家的表現非常好,相信晚上回家後,大家已經看了新聞的吧?”
“對啊校長,在中間,鏡頭裡還露了我的臉呢,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就是採訪校長時,說:蘇如是大師能夠光臨本校……這句話,就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假裝從校長身後走過,露了一個側臉,哈哈!”
“切,你只是露了一個側臉,我想你肯定是沒有看後面有個採訪老師的片段,那個專門採訪的人就是我!雖然只有短短一分鐘,只問了我兩個問題,但我自認表達的非常好!狀態神勇呢!”
尤雲量黑着臉,瞧着辦公桌道:“吵什麼吵!你們還是小學生嗎?只是上個採訪而已,得意成這樣,那乾脆辭職去當明星,豈不是更好?”
看着尤雲量這個樣子,大家都屏住聲音不再說話。
我心裡一笑,他的臉色變黑並不是沒有原因的,誰讓昨天唯獨他出了這麼多醜呢?會議上的所有老師,恐怕也比不上他的功利心吧。